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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顛簸,顛得腦仁兒都要碎了,他幾次南北往返,日夜兼程,現在回想起來,都是為了見她。他的女孩兒,亭亭玉立的,慈悲如佛的女孩兒……本應該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卻因為栽在他手里,最后落得這樣下場。 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初他就不該那么自私,一心娶她過門。他寧愿她嫁個平庸的人,過平淡安逸的日子,強似年輕輕香消玉殞。無數的不幸,都是他造成的,而他能做的,就是握緊韁繩不讓自己落下馬,強撐著回去見她一面。 他一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覺得一定是陷進夢魘里了,也許醒來就好了??墒侨赵陆惶?,換了好幾次馬,他醒不過來,才知道真的到了絕境,無處可逃了。 風吹得他睜不開眼睛,所幸沒有下雨,讓他一氣兒跑回了南京。然而期待的奇跡沒有發生,他曾經生出錯覺,是不是她和他開了個玩笑,其實她還活著,只是嚇唬他,逼他退兵?但當他看見銀安殿前漫天的白幡,還有祭臺上巨大的奠字時,他的所有希望都化成了泡沫?,F實像個重錘,擊打他的腦門,他走不了,是爬進銀安殿的。 “婉婉……”他嗓音嘶啞,幾乎無法出聲。胸口凝聚的血又開始向上翻涌,她死了,他的心肝也碎了,過了門檻便忍不住,扶著祭臺吐出一口來。 太妃驚惶不已,“我的兒,你怎么弄得這樣……” 他推開了她,“額涅,我臨行前求你照顧她,你答應我的!” 太妃囁嚅了下,無話可說。 他不再理會她,到了梓宮前,華貴的金絲楠木做成的壽材,上面雕滿了層疊的蓮花和數也數不清的仙人。沒等他回來,他們已經把她大殮了。他撫撫那厚重的蓋板,回頭看見披麻戴孝的銅環,啞聲問她:“婉婉真的在里面嗎?” 銅環鐵青著臉,沒有給他好臉色。都是他害死了她,他怎么還有臉回來奔喪! 她說:“今天是殿下頭七,王爺要是不忌諱的話,自己看看吧?!?/br> 他便去推那棺蓋,可是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他推不動。 崔貴祥對棺槨叩了三個響頭,上來幫他,他才看見棺內的她,雖然七天了,面貌卻還如活著的時候一樣。 這眉眼、這唇鼻、這明麗的輪廓、還有這黑鴉鴉的發……她是盛裝,大衫大帶,尊貴非凡。當初大婚,他掀起她蓋頭的那一刻,她也是這模樣。 他不自覺地微笑,“婉婉,該起來了,睡在這里頭多不吉利!”他伸手,害怕她會責怪,稍稍停頓了下,溫聲道,“讓我摸摸你,你一定是騙我的,我知道……” 他探出指尖,傷口崩開了,一滴血落下去,正落在她臉上。他驚慌失措,忙卷袖子替她擦了,重換另一只手去觸碰她——冰涼的,沒有溫度,他遲鈍的腦子終于轉過彎來,原來她真的死了。 他仰起頭,天旋地轉。老天爺呀,怎么會這樣!他痛得氣若游絲,兩條腿再也支撐不住身體,頹然跪在了她的棺槨旁。 沒有人敢去扶他,這時候想把他和長公主分開,他一定會殺人的。靈堂里回蕩起他的哭聲,撕心裂肺的,再硬的心腸都要被軟化了。眾人低下頭,隨他一起抽泣。外面的天暗下來了,一聲悶雷滾過,大雨傾盆而下。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妹子們,本文大概再有兩三章就完結了。 ☆、第88章 金鏡難補 今天是頭七,老古話說頭七魂魄會返家,那么婉婉也一定會回來吧? 人太多,會不會嚇得她不敢進來?她一直是恬靜靦腆的,干干凈凈地來,干干凈凈地去,在世俗的染缸里沉浮了二十三年,卻從來沒有動搖過她的丹心。如今她走了,但愿魂魄未遠,他唯恐她怯步,讓所有人都回避,只留下銅環一個,他有些話要問她。 外面昏天黑地,銀安殿里卻安靜下來。入夜了,只聽見悠長的磬聲在風雨里飄蕩。銅環跪在靈前燒紙,他依舊守在壽材旁,即便她只剩一個軀殼,他也不忍離棄。 棺中人神態安詳,似乎死亡才是解脫。他一遍又一遍地望她,控制不住眼淚,到現在才懂得什么叫心如死灰。他的女孩,他知道她成長中的一點一滴。他曾經盼著她長大,盼著迎娶她,可是當她真的紆尊降貴歇在他身旁,他卻沒有保護好她。 這樣的訣別,是要他的命了。她走了,他還圖什么?悔之晚矣,當初為什么要謀反,就算削藩又怎么樣呢,只要夫妻在一處,粗茶淡飯也是香甜的。 他對著那張臉,滿肚子的話要說,又不知從何說起。哽聲抽泣,每一句吐露都艱難異常。 “錯都在我,是我壓不住心魔,非要建功立業。我野心太大,不配高攀你。我在外這一年,沒有一天不在想你,我想過回來見你,可是我害怕,怕你埋怨我,我沒臉面對你。如今我多后悔,早知道會是這樣了局,我還謀什么天下!你十六歲下降我,跟了我整整七年??墒俏覀冊谝黄鸬娜兆?,不足半數。這些年究竟怎么虛耗至此,我以為我有的是時候補償你,誰知來不及了,你不給我這個機會了……” 他聲聲悲泣,血淚如雨。人總是要到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拔乙詾椤?,往往是錯失的根源,“我以為”耽誤了多少錦繡良緣,可惜到明白的時候已經晚了,斯人遠去,天上地下不復得見,也許到死,她都沒有原諒他。 他撫她的臉頰,她最怕過冬,現在卻冷成了這樣。他牽她的手,想讓她暖和暖和,可她固執地緊握雙拳,僵硬了,再也打不開了。 他跪著,額頭抵在棺槨上,喪魂落魄地囈語:“你回來吧,帶我一起去。你的病痛我替代不了,至少讓我陪著你……” 沉默了半天的銅環聽見他的話,終于再也忍不住了,“王爺以為殿下是怎么過去的?病痛?難道你以為她是病故嗎?” 他抬起呆滯的眼,定定看著她,翕動了一下嘴唇,嗒然無言。 銅環才不管他的悲傷是真還是假,都動搖不了她往他心上捅刀的決心。 她慘然笑道:“王爺英明一世,這時候卻裝糊涂么?病逝的人哪有這樣的好臉色,應當形容枯槁才對。殿下是不堪忍受羞辱,自盡而亡的。她有三組赤金龜鈕印,她把明治朝的一組帶走了,至死也不忘自己是慕容氏的子孫。王爺那么愛護她,竟不知道她的性情?她高潔自愛,怎么甘愿臣妾于仇讎?自你舉起反旗的那一天,你就應當料到會有這種結局,不過是你一直心存僥幸罷了。你把她一步步逼到懸崖邊上,不僅如此,你還有意讓她拓下假圖,利用她誤導皇上。她這樣心懷天下的人,你卻硬把她屈成了大鄴的罪人,這對她來說是生不如死的煎熬,你沒有料到嗎?她畢竟是個姑娘,在南苑孤苦無依,除了咱們這些奴婢,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