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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還是進去瞧瞧吧!他舉步跨進門檻,這里是中宮宮掖,和別處不一樣,檐下站班太監多,看見他就要通傳,被他抬手止住了。路過東廡房的時候瞧見里頭點著蠟燭,紅頂子的御醫正忙著寫方子抓藥。他駐足一嘆,料著皇后大概又抱恙了。她身底兒不好,三天兩頭要瞧病吃藥,太皇太后曾和他說過,這房媳婦恐不是個有壽元的,就為這個,他對她的憐惜多了很多。本來相安無事,現在卻往他不希望看到的方向發展。對素以有情,對皇后的義也難割舍,真是兩難。 東墻上的步步錦隔窗拿撐桿撐著,雕花地罩兩邊束帳幔的穗子上扣著鈴鐺,一陣風吹過來,脆聲作響。他聽見皇后的聲氣兒,“這個姑娘生得好,哪家的?” 她身邊賴嬤嬤道,“回主子,商旗禁軍統領齊布琛家的?!?/br> 這是在看秀女的畫像,打算月底留牌子用?;实圻~步進門,見皇后歪在羅漢榻上,這樣的月令,頭上還戴著臥兔兒,想是頭風發作,又開始鬧頭疼了。 先前沒人回稟,屋里人冷不丁看見他吃了一驚?;屎竺ο碌貋矶赘?,“我這兒人越發不會當差了,萬歲爺來了也沒人招呼一聲?!?/br> 皇帝攜她起來,笑道,“是朕不叫他們出聲的?!睂虻氐娜穗S口說了句起喀,轉過臉看八仙桌上的冊子。一溜蠅頭小楷,全展開了有一丈長。偶爾幾個名字拿朱砂筆勾了圈,初略數數有十來處。他心下了然,卻有意問皇后,“這是在忙什么?” 皇后從晴音手里接了茶盞來呈敬給他,自己在邊上坐下了,應道,“萬壽節過后就要選秀了,上回你同我說宮里不留人,單選幾個出來賜婚,余下的都發回去叫她們自行婚配。這固然是天恩浩蕩,我心里也認同你這么做,可是細琢磨,似乎又有欠妥的地方?!?/br> 皇帝端著茶盞抿了口,垂眼問,“哪里欠妥?” 皇后迂回道,“選秀是祖制,打從南苑王府起就沒落下過。每三年一次,除非是歷代的大王到了耳順之年,否則沒有不擴充后宮的道理。你瞧你現在還沒到而立,和臣工聯姻也是坐實根基的方兒,這會子莫名的把人全遣返了,叫旗里的人怎么議論?我的意思是,就算充門面,好歹封兩個答應常在。外頭悠悠眾口,堵住了,別人也沒什么可說的了。沒的叫朝臣為這事上疏,議起來怪丟面子的?!?/br> 你說她什么好?深明大義,找不著錯處,可皇帝現在留了心眼,聽著哪兒都覺得不對付。他把青花托碟擱在矮幾上,語氣很平淡,“朕沒有要翻牌子的打算,那些女孩兒進了宮,一輩子就耽擱了?!?/br> 皇后怔了怔,簡直有點找不著北。半晌才道,“宮里一百多的滕御……全指著你呢!你和素以情深,我都知道??伞阃匣什灰粯?。太上皇是開國之君,大殺八方,早就立了威,就是有閑話也不能入他老人家的耳門子。況且他獨寵皇太后時已經有十二位阿哥了,咱們呢?死了一個傷了一個,只有三個是齊全的,這不成??!你想想,社稷是重器,重器必要皇脈去承擔。你正是春秋鼎盛,倦怠了可怎么好?做帝王有尋常人沒法體會的艱難,遇著對的人不想挪窩是有的,可你瞧辦得到么?”她說著紅了臉,沖晴音使個眼色,讓她把屋里人都打發出去,這才細聲道,“素以眼下有孕,也伺候不了你,還是讓馬六兒往御前送牌子吧!難不成還有人嫌子息多的?”略頓了頓,又有些黯然,“我是沒法子,自己不成器,只有盼著別人來替你傳宗接代了。外頭我幫不上你什么忙,內廷里……” “先不說這個?!被实鄞驍嗨?,有些厭倦她總是這樣一副大賢大德模樣。如果把慧秀送到御前是賢德,那千方百計在他和素以之間制造矛盾,這又是什么說頭?他站起來,下了腳踏繞室沉吟,“這種事兒是上了歲數的人該記掛的,你有什么可著急的?兒孫多也有多的亂,前朝奪嫡,連死十一個皇子的事兒你大概是忘了,忘了也不怨你……朕今兒來是想問你,你得了榮壽和慧秀被治罪的消息么?” 皇后心頭一跳,早知道他來少不得要問這個,既然他沒有牽五跘六的叫指證,說明他心里還是顧念她的。再說榮壽都已經往北邊去了,她能推脫的空間也大。其實平心而論,這并不算什么要緊事,她辦的樁樁站得住腳,也不怕他責難。 “是,我昨兒就聽說了?!彼h首道,“我也知道萬歲爺想和我說什么?!?/br> 皇帝哦了聲,“你是個水晶心肝兒,那就說來聽聽?!?/br> 皇后也下了地,花盆底踩在青磚上噠噠作響。她走到南窗下,曲足方香幾上供著魚缸,缸里三尾小錦鯉首尾相連,圍著幾棵銅錢草轉圈。她捻了一撮魚食投進去,緩聲道,“要說慧秀,我派她到你身邊,也確實是對她寄了希望。那陣子你太忙,爺們兒家總干吊也不是個事兒,讓她邊上伺候著,你要是喜歡,開臉也近水樓臺……”她掩飾著咳嗽了聲,“我是為你身子著想,陰陽調和本就是應當,一個皇帝弄得出家人模樣,何必呢!我往常沒說,暗里也思量,你對素以太著迷,這樣未必是好事。先頭料理了貴妃和靜嬪,可后宮還有多少虎視眈眈的人,你能瞧得出來嗎?素以在明,別人在暗,架得住人惦念算計?惹了眾怒終歸不好,你是愛她,別到最后成了害她,那就背離了初衷了?!?/br> 皇帝哂笑道,“宮里不是有你么?你在,素以應該是安全的?!?/br> 是啊,男人管朝堂,她該管著紫禁城里幾千口人的吃喝拉撒睡,還得替他照顧他的寵妾愛妃。萬一有什么不周全,不必說,罪過全歸她。是她沒挑起擔子,沒盡到賢內助的職責。萬歲爺一直以來真是太信得過她了,她聽到這話,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 皇后順了順氣,“我雖有心護著她,終歸不能把其他人都扔在一旁。宮里要一碗水端平,要不過分厚此薄彼。萬歲爺是千古明君,朝中風云能運籌帷幄,怎么偏忘了后宮如廟堂的說法呢!” 沒錯,都在理。這樣一位大節端正的皇后,說出來的話滴水不漏。昆和臺十幾年潛心教養,果然調理出一位不同凡響的正宮娘娘。只是她不知道水滿則溢的道理,過分拿教條說事,私底下卻動小動作不斷,這是賢后所為么? 皇帝回身看她,“榮壽走時把你供出來了,聽得朕慌神?!?/br> 皇后一臉漠然,“他說我什么?我行端坐正,不怕人潑臟水。你我結發十年,我是怎么樣的人你應該知道。如果情愿相信底下奴才的話,我除了寒心也別無其他了?!?/br> 皇帝心里到底攢了怒氣,是種憋悶的,沒法發泄出來的無力感?;屎蠓执缒媚蟮煤芎?,就算把她指使榮壽阻隔養心殿和慶壽堂往來消息的事拿出來理論,她輕飄飄一句“愿皇上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