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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不認識我這塊玉,或者你弟弟臉上有沒有一顆淚痣。所有準備好的臺詞和迂回曲折的試探,都不需要了。失望的感覺一下撲了過來,撲了滿身,沉甸甸地壓得項西坐都有些坐不住。“你……”胡海趴在窗口上很長時間也沒聽到項西的聲音,于是轉過頭,看到項西的時候他有些吃驚,“怎么了?”項西回過神來,沒有說話,只是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沒有眼淚。還好。大概只是臉上的表情有些不怎么美好。“沒什么,”項西垂下眼皮看著面前的琴,沒忍住輕輕嘆了口氣,“已經三歲了啊?!?/br>胡海坐回椅子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往前傾了傾,手伸到他領口邊,在露出一小角的墜子上輕輕碰了一下:“新買的嗎?”“不是,”項西扯著嘴角笑了笑,把墜子拽了出來,“這個說是……我父母的,可能?!?/br>“是個如意啊,”胡??戳丝?,“我聽老頭兒說過一點兒你的事?!?/br>“我……”項西看著他,“能看看你的那塊嗎?”胡海沒說話,直接把脖子上的玉墜拿了下來,放到了他手里:“這個是我媽給我的,我一直戴著,我弟……沒有,也沒有……你那樣的痣?!?/br>看來胡海已經明白了他的意圖,項西低頭看著手里的玉墜。就像程博衍說的,這塊玉很漂亮,水頭很好,看著跟自己的那塊挺像的,但大小不一樣,胡海這塊要小一些,雕的也不是如意,是只圓滾滾的兔子。真的不是。胡海的弟弟沒有玉,這兩塊玉除了都是好玉,再沒有相似的地方。也沒有痣。“你屬兔???”項西問。抬眼看向胡海時,感覺眼角有些發癢,還沒等低下頭,一顆眼淚已經順著臉滑了下去,滴在了手上。“嗯?!焙U酒饋?,在茶桌上抽了張紙巾,遞給了他。項西抓過紙巾飛快地在自己眼睛上揉了揉,居然哭了?都沒感覺想哭,只是失望而已,怎么眼淚就出來了?“我還以為……”項西抓著紙巾笑了笑,“你別覺得我好笑啊?!?/br>“沒覺得,”胡海坐回琴凳上,低頭開始輕輕地撥弄著琴弦,“我理解你這種心情,我不是你哥哥,有些失望吧?!?/br>項西沒說話,只是沉默地笑著。“失望也是一種滋味,”胡海說,“會失望說明你還抱著希望,對不對,失望都沒了才可怕?!?/br>“你……”項西看著他,“你還會失望嗎?”“會啊,”胡海笑笑,“你不是我弟弟,我也很失望的?!?/br>這句話讓本來剛把眼睛擦了想要緩口氣的項西一下有些失控,眼淚就跟開了閘似的涌了出來。“我說錯話了嗎?”胡海停了彈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項西,你別哭?!?/br>“我沒事兒,”項西胳膊擋著眼睛站了起來,“我就是有點兒……委屈?!?/br>他沒等胡海再開口,轉身進了小廚房,擰開了水龍頭,趴在水池上狠狠地洗了洗臉。就是委屈。為什么委屈,他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因為本來就沒抱什么希望的事這么大反應。胡海的琴聲重新響了起來,他胳膊撐著水池沿聽著。胡海以前彈的曲子都很靜很緩,有激昂和快節奏時,聽著也像是在哭,哭得痛快和不痛快的區別而已,但這會兒彈的卻不是平時聽過的那些。居然還是項西能跟著哼的。項西聽了兩句就樂了,扯著衣服擦了擦臉走出了小廚房:“步步高???聽著以為過年了……”“怎么樣,”胡海說,“喜慶么?”“嗯?!表椢鼽c點頭。“一會兒別哭了,”胡海邊彈邊說,“你師父該以為我欺負你了?!?/br>“放心,”項西笑著往茶桌邊一坐,開始燒水,“我變臉快著呢,基本技能?!?/br>陸老頭兒在項西泡好茶的時候過來了,身后還跟著個小姑娘,項西還能認出來,這就是他第一次上門拜師的時候不讓他進門的那個,陸老頭兒的孫女。“嗨,”小姑娘沖他揮揮手打了個招呼,然后蹦著走到了胡海身邊坐下了,“海大師來首悠揚的,你前師父今兒罵我了,心情不好?!?/br>“我孫女,陸妙語,”陸老頭兒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坐到了他對面,“不用管她,咱倆聊咱倆的?!?/br>“好?!表椢鼽c點頭。這個陸妙語挺安靜,并不像看起來那么鬧騰,就一直坐在旁邊聽胡海彈琴,時不時過來拿杯茶喝著。項西第二輪開始泡茶的時候,她轉過了身,趴在椅背上看著,然后伸手:“賞一杯吧大師?!?/br>“你怎么逮誰都叫大師?!表椢鬟f了一杯給她。“誰說的,”她笑著說,“我才沒有,我叫大師的都是感覺像大師的,你挺像的?!?/br>“謝謝,”項西說,“我當真了啊?!?/br>“當真啊,就是夸你呢,”陸妙語喝了口茶,“你這一套玩下來特好看,有范兒,感覺可以出師了,是吧爺爺?”陸老頭兒聽著這話笑了半天,然后也喝了口茶,看著項西:“我看成?!?/br>“嗯?”項西愣了愣,“您不收學費也不能這么湊合事兒吧?我才來幾回啊就想趕我走了?”“誰趕你走了,”陸老頭兒看了看杯子里的茶,“來點實踐經驗嘛?!?/br>“什么意思?”項西有些懷疑地看著他。“下次跟我去茶莊坐坐怎么樣?”陸老頭兒說,“就云水凡心?!?/br>“我?”項西愣了,云水凡心算是相當高檔的茶莊,去的人挺多都對茶很有研究,陸老頭兒這么一句,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我坐旁邊兒?”“你坐茶桌后頭,”陸老頭兒有些嫌棄地看著他,“平時那么機靈一個人,怎么一說正事兒就這么遲鈍?”“我要出錯了怎么辦?搞砸了怎么辦?”項西突然緊張起來了,在一幫懂茶的人圍觀下自己坐那兒泡茶的場面,光想想就有點兒想摔壺了。“你白干的,砸了就砸了?!标懤项^兒說得很輕松。“砸了扣你師父的錢,”胡海在一邊說,“沒事兒?!?/br>“他就砸過,”陸妙語馬上一回手指著胡海,“所以被逐出師門了,現在靠彈琴賣藝為生?!?/br>項西聽樂了,笑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