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嗡嗡響著，項西脆亮的嗓子喊得他老覺得手機要爆了。

他把車子熄了火，打開車門下了車，靠在車頭看著對面的那條沒有路燈的漆黑的路。

項西跑出來的時候還挺顯眼的，身上穿的是他高中時的一件t恤，胸口有一片反光的圖案，黑暗里閃著就出來了。

距離他還有幾米遠的時候，項西腳步慢了下來，似乎有些尷尬，走路看著要往順邊兒上奔了。

“你到底是吃了還是沒吃？”程博衍說。

“應該是吃了，”項西抓抓頭，“我買了盒餃子，回去休息了一下，想吃的時候發現空了……應該是吃掉了?！?/br>
“還餓么？”程博衍笑了笑。

“不知道，沒什么感覺了?！表椢髯叩剿媲?，低頭揉了揉鼻子。

他不敢看程博衍，雖然他挺喜歡看程博衍笑的，程博衍笑起來的時候總會先勾起左邊嘴角，正經里透著不太正經的感覺。

平時就覺得他一笑就跟要看穿了什么似的，現在自己腦子里還亂著，感覺肩上扛的不是腦袋，是個漿糊壇子，他不敢看程博衍，哪怕他自己都還沒想出什么來，他也還是怕程博衍看出什么來。

“你們這附近有什么吃東西的地兒么？”程博衍問他。

“沒有，”項西低著頭想了想，“都是你吃一口就要用消毒液漱口的地兒?！?/br>
“……你在哪兒買的餃子？”程博衍笑了笑，“就上那兒再吃點兒吧?！?/br>
“哦，”項西扭過頭指了指，“就那邊那家沙縣?！?/br>
這個時間，這家沙縣已經沒有人了，就老板在收拾著，屋里桌子也都收了，只還在門口放著一張桌子。

項西一屁股坐到了桌子邊上，程博衍也跟著坐了下來，項西感覺他坐下時有些猶豫。

“凳子還挺干凈的?！表椢魈鹌ü擅嗣首有÷曊f。

“……我沒說臟?！背滩┭芤残÷曊f。

程博衍壓低了的聲音很好聽，項西突然有點兒晃神，趕緊轉過頭沖老板喊：“老板，再來屜蒸餃，還要拌面，湯還有嗎？”

“有，等著?！崩习寤卮?。

“你要什么？”項西轉過臉問程博衍，目光跟他對上之后又迅速轉開了。

“小籠包?！背滩┭苷f。

“這就夠了？”項西問，“拌面挺好吃的你嘗嘗？”

“不了，”程博衍用手擋著嘴小聲說，“我總覺得拌面是用手抓出來的……”

項西一聽就樂了，低頭沖著地笑了一會兒：“湯來一份吧？小盅的，就算是手抓出來的也都煮開了?！?/br>
“嗯?！背滩┭苄χc點頭。

老板動作很麻利，沒幾分鐘就把他們的東西都給上了。

項西還是挺尷尬，也沒多說話，就埋頭開始吃。

程博衍夾了個小籠包慢慢吃著，看了他一會兒開了口：“那個照片?！?/br>
“嗯？”項西咬著半個蒸餃抬起頭。

“你要是覺得不舒服，”程博衍說，“就告訴方寅，說不想拍了?！?/br>
“哦，”項西又低下了頭，想起來今天去程博衍那兒就是為了看照片，看完照片還挺難受的，結果全被那程博衍那兩下給親暈了，差點兒都把這事兒忘了，他咽下餃子，“其實……我也不知道……一天五十塊呢，要真不拍了我還有點兒舍不得那個錢?！?/br>
“你同意拍也就是為那點兒錢吧？”程博衍問。

“嗯，一個月下來也不少了?！表椢骱攘丝跍?。

“那如果有別的途徑讓你賺到那五十塊，你還拍么？”程博衍想了想。

“不拍啊，”項西擰著眉，“我要別地兒能掙著這錢，我才不去拍呢，我一想到那些東西我就堵，下面還有評論呢，我字兒認不全也沒看幾行……也不想看了……不好受?！?/br>
“這樣吧，”程博衍放下筷子，“我找你做個私活兒?！?/br>
“什么？”項西愣了愣。

“明天我給你拿個相機，”程博衍不急不慢地說，“你每天拍三張照片，多拍也可以，那天不想拍也行，我每天給你五十?！?/br>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

噠噠！

☆、第41章

項西這一晚上都有點迷迷瞪瞪的，埋頭吃了大半碗面了還沒把腦子補回來呢，猛地聽了程博衍這句話，他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看著程博衍。

“什么？”他問。

“我說，你替我拍照片，”程博衍又重復了一次，“我付你報酬?！?/br>
“你拍我??？”項西愣了。

程博衍嘆了口氣，停了一會兒才說：“我給你個相機，你想拍什么就拍什么，你看到的，你想表達的，你想讓別人看到自己，你的生活，什么都可以?！?/br>
項西沉默了，低頭吃了兩口面。

“那會不會跟方寅一樣了？”他悶著聲音問。

“他拍他想說的故事，在你在他那里某種程度上是他的演員，”程博衍笑笑，“你拍你自己的故事，你是你自己的導演，這還是有區別的?！?/br>
“你是為了給我那五十塊錢吧，”項西看了他一眼，“怕我不要，找個借口?！?/br>
程博衍笑了起來，看了他好一陣：“是的，但這只是一個原因?！?/br>
“還有什么別的原因??？”項西問。

“我想看看你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樣的，而且……我覺得你是個敏感的人，也很有想法，拍出來也許……”程博衍看著他，“當然如果你不愿意，就不拍，只是個提議?！?/br>
“也許能當個攝影師嗎？”項西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又想了想，“如果真那樣，我才不拍什么30天，我也拍個專題就叫……‘看見光’！全都拍光，陽光月光燈光火光，熒火蟲的光，玻璃的反光，河水的波光，樹葉上的光，眼睛里的光，反正就是有光有亮的……”

項西一連串地說著，又低頭把碗里的面吃光了，對著燈晃了晃：“還有吃光了的碗里的光?！?/br>
程博衍看著他很長時間都沒說話。

項西本來說得挺過癮，正興奮呢，被他這一通看得頓時又有些尷尬，還有些不好意思：“我就隨便說說?！?/br>
“拍吧，”程博衍說，“就拍這些?！?/br>
“嗯？”項西伸出去準備夾蒸餃的筷子停在了空中。

“看見光，想拍就拍吧，也不費時間，有空就拍拍，”程博衍把自己面前只吃了半屜的小籠包推到他面前，“我覺得很有意思，給人希望總比揭開黑暗要好?！?/br>
“你說真的??？”項西似乎到這時才明白過來。

“是?！背滩┭茳c頭。

吃完東西，項西搶在程博衍之前掏了錢遞給了老板，然后又轉頭對程博衍補了一句：“這不是我請的那頓啊，這個不算的?！?/br>
“嗯?！背滩┭苷玖似饋?。

走出沙縣，沒走幾步項西的胃終于對食物有了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