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你們講話了。還有母親，還有安弟......”黛玉說得淡然，湯姆卻嚇了一跳。

    “你是怎么知道的?！睖纷脚赃吅苷J真的問黛玉。

    黛玉往榻上靠了靠，她確實累了，湯姆扶住她，鳴雁把引枕安置好：“我怎么不知道呢？你們說送我進京的時候我就在門外?！?/br>
    湯姆聽到著話掃了一眼屋里的下人，一群人整齊的跪下。黛玉閉著眼睛繼續往下說：“安弟，母親從前少有看他，就算看也只是讓錢奶娘抱來看，我知母親不喜安弟，既然母親這么不喜，那母親貼身伺候的吳嬤嬤在母親病重時悄悄找了兩次安弟院子里的大丫頭，這就不對了?！?/br>
    湯姆向來知道黛玉聰慧，但是聰慧到了這個地步卻不是他能想到的，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是你知道，母親都是為了我們?！?/br>
    “我知道的，到了這個地步，如果不是為了我們，媽何至于要如此行事?！摈煊裎嬷?，片刻又問：“爹爹知道嗎？”

    湯姆搖搖頭：“不知道的，母親在時，父親從不管內宅之事。若不是你說吳嬤嬤的事，我也是不知道的?！?/br>
    “只是哥哥，母親她......”黛玉一手捏著帕子，一手抓著湯姆的袖子。

    外面的事情湯姆自己知道的從來不瞞黛玉，這一次，他和從前一樣，依然選擇了告訴黛玉。他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朝堂爭斗?！?/br>
    黛玉直直的看著湯姆，好半晌又躺回引枕上去，臉上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男子漢大丈夫，竟把伎倆用到后宅來，虧得他們好意思說自己是個爺們兒?！边@聲音很小，小得只有湯姆能聽到，更不要說已經退到外間的奴才。

    “哥哥，我什么時候去京里？”黛玉的聲音有些哽咽，但是語氣卻出奇的堅定。

    湯姆看了不免心疼：“等母親下葬，等你的行李準備好，到時候我送你去?！?/br>
    “哥哥，我現在就只有你和父親了?！摈煊耖]著眼，臉上卻滿是淚痕，手指攪著湯姆的衣袖沒有放開。

    湯姆傾斜著身子，輕撫黛玉的秀發：“不要擔心，哥哥會一直在你身邊?！?/br>
    雖然安慰著黛玉，但是湯姆心中卻怎么也放不下。早知道黛玉的聰慧，但小小年紀便這般的智極近妖。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賈敏離世的影響，慧過易夭這個詞讓湯姆止不住的一身身冷汗。

    “姑娘和大爺怎么樣了？”林如海把最后一份公文密封，指尖捏著眉心，很是疲憊的問一邊伺候的林安。

    “已經睡下了。姑娘進來傷心過了，大爺擔心著，每夜都睡在姑娘腳踏上守著?，F下兩人都睡下了?！绷职部粗秩绾M臉的疲憊，又勸：“老爺，四更了，先歇歇吧。太太要看到老爺現在的樣子也傷心呀?！?/br>
    林如海沒說話，只是揮揮手讓林安退下，亮堂的書房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剪影。

    賈敏下葬的那天，圣旨也到了，是老圣人的圣旨，這滿張紙對賈敏的封賞，不知道的人覺得林如海多得重視，知道的人猜著圣人此刻的臉色有多難看。但不管怎樣，賈敏是回不來的，林家現存的這三口人也并沒有因為這封圣旨而少一些傷心。

    到了該黛玉上京的時候了，縱使心里有千百般的不舍也得要舍下來。

    林如海把女兒送到了碼頭：“此行定要小心，但你得記得，不管發生什么事情，有父親在你身后，凡事莫怕，你是我林如海的女兒，行事切莫墮了我林家風骨?！?/br>
    “女兒記得了。哥哥平日里也不在，父親定要好好的保重身體，切莫因憂思而傷身，女兒在京里等著父親來接女兒?！摈煊駛髦放?，帽子邊上一圈白色絨毛，襯得她的小臉越發的蒼白。

    林如?？粗奶?，囑托她上船，轉頭又細細的囑咐了湯姆一番，這才放他們離開。

    第38章 38

    三艘船列成前后駛出碼頭。

    三艘船雖說都不大，但是都和中型貨船差不多了。第一艘船上裝著賈璉和黛玉的小部分大件行李，第二艘船上是黛玉和湯姆，另外裝了些隨身帶著的行李，第三艘船則是專門裝行李的，滿滿的一船。

    以前自己去學校，每天都回家賈敏還能給備下那么多行李，湯姆覺得簡直不可思議，現在輪到他為黛玉去準備行李，真是恨不得把整個林家都搬過去，連池塘里那塊太湖石都覺得是必不可少的，要不是黛玉自己收檢了一番，估計還得加上幾條船才夠。

    就這樣，湯姆還覺得不夠，委屈了黛玉。

    “真是委屈了meimei。他鄉別居，只帶著這些人，這些東西，哪里夠meimei尋常使的?！睖窛M臉都是疼惜，在他看來，林黛玉現在這些用度，簡直就是小可憐，再少一點就該去乞討去了。

    黛玉想著自己身邊的兩個嬤嬤，四個大丫頭，四個二等丫頭，兩房粗使，還有那么三船行李，真想好好和哥哥講講道理，但是......湯姆從上船開始就這么神經質的各種憂傷，黛玉覺得還是不要打斷他好了。

    “meimei，這個匣子你拿著，京里三個莊子，還有幾個鋪子的地契、房契和奴契都在這里，平日若用度不夠就叫下人去提，另外也是給你練練手的原因。還有，我和父親商量了，每季都會讓人給你送用度過來，你可別省著，別因為住著別人家就委屈自己，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摈煊窨粗鴷?，敷衍得語氣很是明顯。

    納吉亞在兩人的腳邊滑來滑去，湯姆看著卻更是心煩，恨不得一腳把她踢河里去。黛玉似乎察覺到他的意圖，把書放到桌上往內艙走去：“納吉亞，過來，我們該午休了，讓哥哥自己去玩?！闭媸钦f不出的嫌棄。

    湯姆聽是聽出來了，只是擔心卻少不了，不過不管他怎么擔心，京里總算是到了。

    林家在京里是有宅子的，不過林如海在揚州就任，這宅子便空了?，F在兩位小主子來了，雖說不會住過來但是宅子的總管林和還是打掃干凈了宅子來接黛玉和湯姆去榮國府。

    船還沒靠岸，湯姆和賈璉站在船頭。碼頭上明顯的兩幫人，一幫人稀稀落落的站在兩頂轎子和兩輛搬運行李的板車邊上。另一幫人整齊的站在一頂轎子旁邊，前頭還有兩個小廝牽了兩匹馬，這行人衣冠整潔，行止統一。

    賈璉一眼就看出形容散漫那群是榮國府的奴才，帶頭的是二太太的陪房周瑞，這一眼看得他臉上都快要燒起來了。

    湯姆是看到了的，但是也不好當著面就打人臉，因此也做沒看到，沒認出來的姿態。

    船靠了岸，黛玉戴著斗笠，湯姆扶著他從船上下來。林和趕緊上前：“給大爺小姐請安?！?/br>
    “起來吧?！睖氛驹邝煊裆磉叄骸靶量嗄懔?，轎子呢？”

    “回大爺話，一早就準備了，這邊請?！绷趾鸵鴾泛枉煊裢沁呑?。

    湯姆沒動去，反倒轉身同賈璉說：“璉表哥不如同我們一起，都是往榮國府走，咱們就不必分兩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