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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了他好一會,無聲罵道:真沒長進。沈楨連忙駁道:“你是兄長,長我七歲,本該讓我七子才是。如今才三子,長進已是不小了?!?/br>沈清軒執著白子落下,不理會他。沈楨也沉靜下來,觀著棋局,認真博弈起來。沈楨先時占了便宜,一炷香的時間,將那棋局殺的詭譎難測,奇峰突出,圍剿了沈清軒一片白子,頗為得意。沈清軒卻頭也不抬,只管落子。一盤局行至兩柱香的時間,將沈楨的尖峰棱角無一不漏的斬除殆盡,白子更如猛龍盤踞山巒,蓄勢待發,只等一聲令下,頃刻即可將這局中江山奪與手中。“哥哥,”沈楨抹了把額上冷汗,忙道:“哥哥開闔有度,手段狠歷,行局大氣,若是哥哥入了仕,哪里還有弟弟的位置……”沈清軒眉眼含笑,側身取過擺在一旁的筆,飽蘸墨汁后才緩緩道:馬屁莫拍,抬起臉來。沈楨連忙閉了嘴,苦哈哈的將臉遞過去。片刻,那俊朗臉上,便多了一只爬行狀的大烏龜。沈楨跳下榻,拿起鏡子照了照,唉聲嘆氣:“我這馬屁越拍,這烏龜越發活靈活現了??梢婑R屁還是要拍一拍的,尤其是哥哥的馬屁?!?/br>沈清軒不耐煩的拍了拍棋盤,道:再來。沈楨只好又坐回去,一邊還仔細查看窗戶可有漏縫,免得叫外人看了去。那可丟死人了。直至晚間飯時,兩人依舊緊閉門窗,不肯出來。眾奴仆在外候著,里面不許擺飯,終于驚動了沈老爺。沈老爺聞得兒子們不肯進食,慌忙趕來,站在門外問:“出什么事了你們?”片刻后屋內才傳來沈楨的聲音:“爹,我在陪兄長博弈?!?/br>沈老爺先時一愣,而后臉上憋出一股怪異的神情,站了片刻,揮手趕走眾奴仆,“你們先下去,將飯菜溫著,一個時辰后再端來?!?/br>將人趕走后,沈老爺倚著門,低聲道:“軒兒,放爹進來瞅瞅吧?!?/br>門內頓時一番大驚小怪的慌亂聲,沈老爺老神在在的等著,果然小兒子擰不過大兒子,沈清軒推著輪椅開了門。進門瞅了瞅,沈老爺走向屏風處,仍是慈祥的聲音:“出來讓爹看看?!?/br>屏風后鴉雀無聲。“別跟個大姑娘似的,出來讓爹看看?!鄙蚶蠣斃^續哄著。沈楨死活不出來。沈清軒重新關好門,過去一把推倒了屏風。沈楨沒料到哥哥會來這一手,躲也躲不及,本能的扶著欲倒的屏風閃出來。這一瞬間,沈老爺想看的畫面已經看到了,“噗”的一聲又連忙憋住,憋的胡須直顫。沈清軒亦低著臉,雙肩不停聳動,可見是憋的狠了。沈楨站在那里,滿臉或爬或立或打滾的烏龜,耳根上都沒放過,兩邊耳垂各自一只微小烏龜,在伸脖蹬腿。沈老爺捂著肚子,手指直哆嗦的指著沈清軒,語不成聲:“你、你這……你這兄長,可真是不、不不……像話?!?/br>沈清軒立時抬起頭來,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家爹爹。父子二人對視片刻,突然猛地各自撇開臉去,一人張口無聲大笑,一人笑的幾乎斷氣。沈楨先時還氣憤的嚷嚷不許兩人再笑。后來見他們誰也停不下來,弓腰捂胸,笑的喘不上氣,嚇的也顧不上自己丟臉,連忙跑過去一手拍一個的后背幫著順氣,深怕把這兩人笑出病來。殊不知他兄長和父親,一扭頭看到那張掛滿焦急之色的大花臉,就是想停也停不下來。沈清軒更是數次險些笑出聲音,只好咬著舌尖,將滾到喉口的聲音又咽下去。歡喜也歡喜的極辛苦。近二十年,就沒有不辛苦的時候。10、殊途晚上沈清軒兄弟二人躺在床上,床頭點著火燭,面對面的閑談。大多都是沈楨說的話,聊官場上的奇聞異事,以及新近結識了哪些朋友,都是些怎樣的品性,說的眉飛色舞,攔都攔不住。沈清軒聽了片刻,微微搖了搖頭,知道他步入官場時間還短,沒來得及經歷那些勾心斗角,所以興致高昂,懷著滿腔期許。以后如何,尚未可知。畢竟是自己弟弟,沈清軒猶豫片刻還是給他這滿腔熱火上潑了一盆冷水,道:萬事需謹慎,沒分清對方陣營之前不要胡亂結識朋友,便是識得了,也疏遠著些。待日后肯定能結交,再真心相待也不遲。沈楨愣了一下,回過神雖未說什么,卻不復之前的興高采烈,只點頭應承。沈清軒知道自己說的過于直白了,這些事理,沈楨未必不知道,只是如此坦誠的說出來,感情上一時接受不了。嘆了口氣,伸手撫了撫弟弟的頭,沈清軒又道:父親財大勢大,我知你并無后顧之憂??梢胂?,沈家財勢越大,越是官場中拉攏勾結的好對象。你剛入此場,資歷尚淺,并無根須,若不小心行事,錯站陣營,就很難再翻身起來。那時沈家家業未必幫的了你不說,或許還會——家破人亡!最后一句,沈清軒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被子里沈楨的身軀震了一震。“哥哥,我知道的?!鄙驑E靜默半晌,緩緩道:“這次上山,我就是來同你告別?!?/br>這回換做沈清軒一愣。沈楨看了看他,而后垂下眼簾低聲道:“就是因為知道這些,所以我請調去南邊寧遠縣縣衙上任……文書已經下來了,月底我就啟程。這一去山高水長,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沈清軒皺起眉頭,思索寧遠縣在何處,想了很久,才記起那寧遠縣是南面極偏遠的小縣城,地處濕熱,民風彪悍,山賊草寇橫行,是以那處的人,都被喚作南蠻子。沈清軒的眉頭久久后才松開,道:去那里也好,你這性子留在京中,得罪了人也不知道。去那里磨礪一番,再回來時哥哥為你洗塵。沈楨笑了笑,伸臂勾著兄長的脖子,將腦袋埋進去,低低道:“我知你會這么說?!鳖D了頓,又道:“那里雖然苦了點,卻是個建功立業的好去處。哥哥不用掛念,個把草寇山賊還降不住我,且爹爹在那里有商點,衣食方面也不用擔心……最多十年我便回來?!?/br>沈清軒沉默著,點了點頭。首次別離,況且又是自小陪伴長大的兄弟二人。雖隔了些年歲,境況迥然不同,然血濃于水的情分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抹滅的。彼此俱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