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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軒房中只剩下管家和三名仆人依舊在守護著。又過了兩個時辰,氣息一直微弱的沈明軒漸漸有了平穩有力的呼吸聲。陰影處一動不動站立的男人微微抬眼,眼中稍露訝異,并不相信這世間果有靈藥,能解他的毒。果然,他凝神細看了一會床榻上瘦削虛弱的男子,明白過來,這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那些解毒藥劑,至多也就拖延幾線光陰。解毒?純粹妄想。沈清軒努力動了動眼皮,沉重的眼簾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睜不開。守在一邊的丫鬟卻發覺了,驚喜的喊起來:“少爺,少爺!”聲音有著莽撞的喜悅,驚醒了剛剛入睡的小院和山林。很快沈老爺披著斗篷鞋襪都來不及套上,趔趄著奔了過來,一路喊道:“軒兒,軒兒……軒兒你醒了么?爹可著急壞了……”許是親人的呼喚給了沈清軒力氣,一直顫動不已的眼皮努力掙了掙,竟睜開了。眼神渙散著,半晌才逐漸凝聚,眼底有了些神采。沈清軒微微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就蛢?。整理】可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是:爹“噯,爹在……”頓時老淚縱橫,沈老爺也顧不得拿了多少年長輩的架勢,哆嗦著抓著兒子的手,喃喃:“清軒啊,好些了嗎?你好些爹就放心了……”沈清軒用盡力氣,方才勉強讓僵硬的面部拉扯出一道笑容來。心中卻莫名知曉,他這一回是躲不過了。全身都陷在一種麻痹感里,無法動彈,呼吸時口鼻腔里彌漫著一股腥甜的味道,眼前更是一陣烏黑和間隙的清明。人將死的感覺,大約就是這樣了吧。其實也沒有什么可怕的,對他這樣一個廢人來說,死亡其實不如活著可怕。唯獨舍不下父母,和年幼的弟弟。。親人,是這些年,支撐著他努力搜尋人生快樂的唯一支柱。每每想到自己離世后高堂的悲戚慘狀,都會于心不忍。他想象自己的死亡,倒也不是因為自暴自棄,這么多年在輪椅上不能自理的生活其實業已習慣,埋葬兒時揚鞭縱馬的理想也不是一件多么艱難的事。而是自己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原先還能時常曬曬太陽,叫人推著,去山林間散步。近兩年,卻越發不行了。稍稍吹風,就要病上一場,并且每次都比前一次嚴重,后來則發展至一兩個月下不了一次床。這個冬天他沒有出過門,連窗戶也甚少打開過。難得病愈,要曬一曬太陽,卻驚動了一條剛剛結束冬眠,同樣出來曬太陽的蛇。想到此沈清軒不禁莞爾,心道這個太陽曬的,看來無論是他自己還是那條蛇都不舒坦。他心中清楚,那蛇原本盤踞在欄桿上曬太陽,他坐在椅上,一人一蛇井水不犯河水。本可相安無事,曬完太陽各自回屋。可偏偏明澈茶水里不知怎么落下一片蘸著泥土的碎葉,他生性喜潔,當下想也不想的將碗中熱茶潑出去。當時并未看見那蛇。待察覺不妥時,茶水已經潑灑而出,熱氣騰騰的淋了那黑亮鱗甲一身。來不及收回的手,就叫乍驚之下的蛇掉頭咬了一口。其實還是他自己的錯更大些。那么熱的水,莫說是蛇,就是只兔子,也會嚇的反擊的。那是一只很威武的蛇呢。只來得及看了一眼,就叫劇痛引開了視線??缮蚯遘庍€記得那蛇通體黑亮,盤踞著直立起頭部時,頸腹金黃,在午后的陽光下格外耀眼。后來還想細看,卻看不清了。也不知道那蛇被燙傷沒有。據說這種無足動物渾身布滿細小鱗甲,想來不容易被一盞熱茶傷到才是。眼前又是一陣極眩而來的烏黑,甚至連耳畔父親的說話聲都漸行漸遠,沈清軒還想努力聽聽父親在說些什么,卻只能感到耳蝸處的陣陣轟鳴。一切凌亂破碎的句子自轟鳴中傳來,卻依舊無法抵達神智中。沈清軒只知道父親再說話,卻無論如何耗盡力氣也不能聽清他究竟在說些什么。沈清軒心知大限已到,心中也說不清是難過多一點,還是釋懷多一些。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將死之人,只是這一場景的到來依然猝不及防。心中的掛念讓他還想最后看一眼這伴他二十多年的人世間。盡管連呼吸都無有力氣,沈清軒還是努力的睜大眼,眼中散掉的神采也被他執拗的聚攏起來,望著自己的親人。久久凝視。保養得當此刻卻盡顯老態的父親、終身為沈家奔波忙碌的老管家、早已哭軟成一團的侍女、還有那些熟悉的,這些年盡心盡力照顧他的每一個人……視線緩緩的僵化著般從每一個人臉上掠過,沈清軒緩緩挽起唇角,露出一道淺淺的笑容。仿若告別。他的笑容極淺,在他此刻三分人七分鬼的面龐上甚至猙獰無狀。卻刻畫著深深的,對生的眷念以及不舍。那么絕望的眷念,卻又帶著對死亡的釋然。。許是這道笑容過于觸目驚心。陰影中將這場戲從頭看到尾的冷凝男子挑起眼皮,幽黑如深淵之水的眸子有了水花驚濺的波紋。2、轉圜看完這世間最后一眼,沈清軒心神一弛,頓時兩眼發黑,仿佛被人用黑布徹底蒙上,再無一絲光亮,于此同時,胸中一直苦苦壓抑的熱流也奔涌而出,頓時滿口溫熱,血腥刺鼻。明知是自己的血,沈清軒卻嫌這味道腥臭難聞,只道自己身體竟污穢至此。卻并未瞧見自己噴吐出的并非尋常鮮血,而是一團烏黑里裹著些紅色。味道就是由那些蝕骨劇毒散發出來的,夾雜著濃厚血腥味,更是催人欲吐。難聞的刺鼻氣味彌漫在小小廂房里,守在他身邊的沈老爺都感到胸中翻騰欲嘔。管家很快拉開門窗,一邊催促仆人們打掃房間給少爺擦拭,一邊卻退出門外,悄無聲息的招來山莊老仆,沉重的安排后事。暈厥過去的沈清軒雖然還有些微弱呼吸,稍有經驗的老人都明白,這道坎,自家少爺是邁不過去了。趁著尚留最后一口氣,身體還溫熱著,取來干凈衣裳給他換上,打點干凈,清清爽爽的送人上路吧。寒風中靜謐的山莊在經過一天一夜的喧囂后,與這個霧氣蒙蒙的凌晨,陷入了另一種靜謐里。白幡麻布,紙錢棺木。一切殯葬用具皆在這個蒙蒙亮的清晨,帶著謹慎的小聲響,自山莊后門運送到院里。沈清軒時而陷入無邊的黑暗,時而又分明清醒過來。雖不能動彈,卻將外面的竊竊私語與腳步聲都聽的仔細。他也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將是什么,在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