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怎么也咀嚼不盡。

假如人生真是一個游戲，那這個游戲真是被無聊的人們玩得新意層出不窮。

可陳明討厭新意，他經不起再三的改變，他還是決定堅持自己的目標。既然打算成為離蔚，或者說成為離蔚的替代品，那么就不要中途放棄吧。

他無法為自己而活，他已經沒有了自己。

他打算為周揚而活――而周揚，卻為離蔚而活。

于是，他也將為離蔚而活。

世界是紊亂的，陳明試圖把它理清楚，以至于到最后，一個活人為了一個從不曾見面和交談的死人活著。

可在夢里，又是可惡的夢，他還是總能聽見周揚溫柔的呼喚。

「明，陳明……」這是周揚的聲音。

「明……」

確實是周揚的聲音，比唐僧的緊箍咒還靈，怎么也逃脫不了的天羅地網。

「停，?！龟惷魍纯嗟嘏踔^從床上坐起來。他沒有嘗到醉酒的好處，他連一丁點的痛苦都沒有忘卻，反而增加了可惡的頭疼。

他伸手接過一杯憑空出現在面前的溫水，用水潤了潤嗓子，才抬頭看向遞水給他的人。

薇薇站在床前，無奈地聳著肩膀：「周大哥出去了，他要我陪陪你?！顾萘?，下巴尖尖的。

「你用不著來陪我?！龟惷髡f：「放心吧，我不會逃跑。我已經不想逃了?！?/br>
「其實，我不是因為周大哥的吩咐來的。我自己想來?！罐鞭滨久?，打量著陳明：「想來看看你的樣子，來……」

「來懷念一下你的哥哥?！龟惷餮杆俳恿艘痪?，而且找了個比喻：「就好像蠟像館里的蠟像，不過這個更好一點，會動會說話?！?/br>
按計劃，他應該露出屬于離蔚的表情，用離蔚的腔調說點什么，趁機在薇薇面前表現一下他改變的成績?？伤呎f著，邊把自己蜷縮成一團，靠在床頭。臉上的神情清楚表明，他并不想交談。

薇薇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陳明沒有理睬她，薇薇更響地哼了幾聲。

陳明的目光終于移向她，嘴唇動了動，可沒有說什么。

「你想傷害我?！罐鞭鼻破扑频奶翎叄骸改阆胝f點什么傷人的話，對嗎？」

陳明把嘴巴閉得緊緊的，他跳下床，打算去梳洗。

薇薇一個箭步攔住他，逼他看著她烏黑的大眼睛：「你老避著我，你不是避著我就是想用話刺我?！?/br>
「走開?！龟惷靼櫭?。

「其實你心里很想很想有個meimei?！?/br>
陳明霍然抬頭瞪著她：「我自己有meimei?！?/br>
「可是你想要我這個meimei！」薇薇沖口而出：「你想當我哥哥，是不是？你說，你說??！」

陳明開始磨牙：「我不想當你哥哥，根本沒有興趣?！?/br>
「你想，你想，你想！」薇薇斗氣似的大叫起來，她抓住陳明的手，不讓他從自己身邊穿過去：「你說，你說呀！」

「放手?！?/br>
「你老是覺得自己很可憐，老是覺得自己被逼著干這個干那么，老是覺得自己很倒霉……」

「放手！」

「你想當我哥哥，你說，你說??！」

「我叫你放手！」陳明莫名其妙地被挑起了火氣，他狠狠拽開薇薇的手。

「??！」薇薇尖叫起來。

她倒在床邊，縮成一團。陳明嚇了一跳，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薇薇？」他趕緊蹲下，使勁低著頭：「怎么了？撞到哪里了？」

薇薇沒摔到哪，可是她抬頭時眼眸里閃爍的寒光讓陳明吃了一驚，那活象一名將軍在蕭瑟靜寂的沙場上終于要下最后攻擊命令的決斷眼神。

「我不會讓你走的。你一輩子也走不了，我知道，你沒有地方去?！罐鞭倍⒅难劬?，輕輕地說：「這是天上的哥哥留給我和周大哥的禮物。你沒有地方去，我不會讓你走的?！顾龑χ惷?，溫柔地笑起來。

「你沒有地方去?！顾χ?，溫柔而殘忍。

她說：「梅花是錯的，她說的都是錯的。你不可以走，你本來就是我們的?！?/br>
陳明覺得心驚，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了，薇薇伸出手，象是想撫摸他的臉。陳明卻倏然后退了一下，有那么瞬間，他差點以為那是死去的離蔚的手。

薇薇從地上站起來：「你等我一下?！?/br>
她跑出去，不一會又風風火火地跑回來，手上捧了一大堆的衣服，一股腦地扔在床上：「這是我最近上街時買的，都是哥哥最喜歡的款式，他看見一定會穿的。我都送給你?！?/br>
她象忽然把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完全想通了似的，已經沒了開始時的無奈和脆弱。她開始不厭其煩地游說陳明換上新衣服。直到陳明受不了地蹙眉，她又完全摒棄了舊日的刁蠻任性，象呵護小孩子似的哄起陳明來。

「好，好，不換就不換?！罐鞭迸d致勃勃地說：「你說一句話給我聽，好不好？」

「說什么？」

「嗯……」薇薇眼睛一亮：「就說你奶奶的。對，就說這句，要粗聲粗氣的，你奶奶的?！?/br>
陳明心里一緊。

薇薇期待地看著他：「說吧?！?/br>
他沉默。

「說吧，求你了?！罐鞭笨蓱z兮兮地看著他。

「薇薇……」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說吧，說吧?！?/br>
「……你奶奶的?！?/br>
薇薇怔怔看了他一會，隨后露出燦爛的笑容：「不錯，真不錯！」她鼓了一會掌，把額頭在陳明肩膀上蹭了蹭，嘆息著說：「你哪也不能去?！?/br>
陳明的臉色變得有點蒼白，可薇薇沒有察覺。

薇薇興致出奇地昂揚起來，她又強烈地要求陳明陪她逛街。她扯著陳明用急行軍般的速度梳洗和換下睡衣。

陳明被她狼狽的扯下大廳，他不敢再用力阻止她，生怕又會讓她摔倒。

「喂，光頭！」

光頭的身影在窗外閃過，被薇薇捕捉到了。她對光頭大大咧咧地喊：「給我準備車，我要出去逛街?！?/br>
光頭的身影又從窗戶邊冒出來，一臉寵溺的笑容在見到陳明的時候驟然轉為黑沉。

「你和誰一起出去？」光頭瞪著陳明。

「你管不著?！罐鞭眲e過臉，很快又轉過來對著光頭笑，把陳明推到身前，炫耀似的說：「怎么樣，很象吧，一點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吧？」

光頭詫異地看著薇薇，仿佛眼前的小東西忽然瘋了。

「很象，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