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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廓裊娜,猶抱琵琶,宛然語文課本里李清照的那一小頁工筆插畫。單只從欣賞的角度看,蘇起是瓶清麗,且絕不空泛無物的芙蕖,不需要什么質疑。然而一瓶花的劣點,就在于有距離感,易折易碎,不可褻玩。交際時,需要淘神費力地去拿捏著來往尺度,考量著言語間的重量,或是顧慮情緒傳達的火候,全然地思考什么該又什么不該。像是沒辦法毫無顧忌,彼此精光似的席地,荒腔走板插科打諢,或是毫不尷尬地緘默著,并彼此注視著。有前車之鑒,故李鳶受夠了如履薄冰的人情,于是極端排斥開啟一段缺乏安全感的關系。少了那點兒企圖親近的欲`望,李鳶就像個中年陽痿無法晨勃的男人,閃爍,推辭,繼而忽視。不掰開揉粉的講清楚,也無非就是一次下學,蘇起說的那句話——喜歡你是我的事,我決定什么時候開始,什么時候結束,最多也就這三年。李鳶忍不住問她:但被起哄也不覺得窘么?蘇起的回答更讓李鳶篤定她是個奇妙女孩兒的想法,她忽然笑起來說,如果我告訴你,我享受這種被別人和喜歡的人放在一起談論的牽絆,你會覺得我很古怪或者賤賤的人么?這個問題李鳶做不了細想,作為男生,必須立即拍板否定,沒有。蘇起聽完就笑了,跟你說完啦,這是一極機密。于是兩人共同守著一個似是而非的東西,李鳶依然端著,依然沉默,依然被起哄之后做著無奈的輕微排斥與抵觸。蘇起他到不確定,也許真的是在享受,又或許是在自欺的享受之下,撫平著那點兒毛刺兒似的不示人的失落。這么神游一天,李鳶破天荒地落下了抽屜肚里發下的一沓練習卷外加三本理化生的。拿了車騎半路想起來了,著實懶得掉頭,心下一橫,想著千年等一回的不寫也就不寫了吧,愛誰誰??蛇@邊腳蹬子還沒踩上呢,那邊活雷鋒破風就追來了。“哎少俠!”李鳶被叫的很尷尬,不應吧,忒不禮貌;應吧,多他媽中二啊。琢磨了片刻后,還是撂下了長腿,腳尖點地,上身略略側過,看他細小如剪影的身形被淡淡發黃的路燈依次溫柔地傳遞過來,舔了舔嘴巴說:“你慢點兒,我不走?!?/br>今兒沒等他,是李鳶見他下了自習被老班單獨叫去了辦公室茗茶,指不定嘚啵多久呢,先走了一步。他倆現在正怪著呢,不等也不是等更不是,介于熟與不熟之間,夾生。“凱爺說你作業落了!”彭小滿鼻尖上有汗,清亮的密密幾顆皮膚上掛著,臉頰的皮膚燈下一層細膩油潤的水光和粉紅。角質恐怕沒那么好,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和幾處紅線似的血絲。他手伸進自行車前筐,揚了揚手里的卷子,騎車駛近,看清了李鳶當下的神色,戛然按了前閘,瞇眼鄙夷地調笑:“你不是故意的吧?”李鳶看著他點頭,“是,我就是這么個下三濫的垃圾?!?/br>“那我好心給你送作業你還一臉掛相?”彭小滿把卷子往他手里一塞,“不想寫你給我,我不揭穿你?!闭f完挑了個眉,撥了下發梢濕潤的額發,慧黠的樣子。“傻`逼吧你?!崩铠S把書包滑至胸前,拉開拉鏈把東西丟進去,邊說邊笑,頂了下鼻尖,“我掛像不是因為你?!?/br>“掛一天了吧?”“喲?!?/br>“我不暗戀你?!迸硇M搖搖食指,“你不要有什么想法?!?/br>青弋的星空還是美的,穹頂是藍紫而非普遍意義上的黛藍,像是晚霞褪的不夠干凈,混進了點浣紫紅顏料的洗筆水,不交融,兩者一上一下彼此貼近地浮漾著。星星就像是撒進去的,財大氣粗的那種撒法兒,滿眼盡是,PM2.5?不存在的。憾在于氣候濕熱,拂面的晚風也是潮的暖的,仿佛被大狗當頭舔了一口。李鳶和彭小滿的額發俱被吹成了一個標準的五五分,一個丑法兒,故而誰也不好意思說誰。“我覺得吧?!迸硇M撥了下車鈴。李鳶目視著前方路況,正經過香海大道的銀河公園,人少車少,李鳶便放慢了車速側過頭看他,撥了撥頭發,“嗯?”“我怎么覺得你撥頭發的動作都特裝逼呢?”“你滾?!?/br>“行不打岔,我重說?!迸硇M安撫性地點頭,“我覺得吧,人不開心的時候,你想是沒有用的,就算真的要想,你也最好說給別人聽,讓別人替你想?!?/br>李鳶瞇著眼瞧他,嘴唇揚起來:“???”“就……”彭小滿的眼皮往下耷了一下,睫毛低垂著片刻又翻卷而上,很漂亮的一瞬,好比拍賣會上璀璨地稀世物件,在矚目之下被揭開了遮擋的厚重帷幔。李鳶覺得他這話題調轉的過快,儼然是盤上公路上的一個急轉彎,有點跟不上他老司機的節奏。“你知道黑格爾吧?高一政治書學過的那個?!?/br>“有點兒……印象?!崩铠S先是搖頭再是點頭,側頭像那邊迎風哧了一聲,龍頭一時把的不夠穩當,車身便微醺似的在晚風里搖搖晃晃,“黑格爾都出來了,哲學思辨啊?!?/br>“就是他,他說法律道德宗教的情緒,這種情緒也是一種經驗?!?/br>“???”“你別老啊,你思考我這句話?!?/br>“???”“哎喲?!迸硇M吸了口氣,“意思就是說,有一些情感方面的東西,價值觀念上的東西,會影響甚至能左右我們的情緒,其實不論是開心或是不開心,都和我們心里好壞的信息觀念有關,你在意什么,其實很多時候不是取決于它怎么做,而是你怎么看?!?/br>彭小滿的話里的意思,在李鳶心胸中陡然明了——這小子原來是個事兒媽呀,明擺著在拐著彎開解他呢??煽此粘7N種,又覺得他不會是這種,太過把別人的事情當自己事情看待的人。何況他自己也那樣狼狽的哭過,他話里想傳達給李鳶的從容豁達,就有點證據不足,偷穿不合身的外套的意思。思及到這些就覺得他可樂,又有點笨拙的可愛,于是和他彼此注視了莫名的幾秒,才沒忍住問他,調侃:“你政治會考什么水平?”“呃?!迸硇M回憶了一下,豎了個食指,“考了A吧好像?”李鳶拉長前音頗難理解地追問:“那你干嘛不學文?”“因為理科好找工作?!迸硇M篤定地一眨眼,“還因為文科寫字太多,我嫌累手?!?/br>“可惜了,要不下一版人教政治書主編就是你了?!?/br>“……”兩人向右轉彎騎進了平舟路,路寬縮減大半,兩人繞過路口的三色堇花壇進了非機動車道,也窄。李鳶說話的時候習慣要看著對方,免不了頻繁的回頭,彭小滿心說您這么個小帥哥兒可別摔個狗啃,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