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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完全換了副面孔,不茍言笑的走在前。 “你等等?!蹦腥苏f。 “你要我來,我來了,現在還想要我怎樣?”仿佛刻意積攢的好脾氣瞬間崩盤。她克制的低吼。 “你剛才那是什么態度?” “我怎么了?她一直昏睡,我來與沒來她根本就不知道,我什么態度重要嗎?” “我媽會變成今天這樣子,到底是誰造成的?” “你早干嘛去了,現在反過來責備我?當初所做的一切決定,我征求過你同意,你怪不著我?!?/br> “那叫征求嗎?你那叫威脅,總拿離婚說事兒,還拿孩子當借口,我不順著你能行嗎?” 男人聲音不自覺拔高,肅靜的走廊里,爭吵聲驚心而突兀。 女人見他不讓,聲音尖利的吼道:“你也好意思,我跟你這些年得到過什么?車沒有,存款沒有,只有間破房子,卻比狗窩還要小,你看有多余的地方給她住嗎?我爸死的早,就剩一個老母親,你叫我怎么忍心不管她?” 隔壁病房有人探出頭來看熱鬧,護士從遠處快步走來,友好的阻止。 兩人站在走廊上,仇人般對視著。 片刻,男人低下頭來,聲音無力:“你那個是媽,我這個也是媽?!?/br> “……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要離婚嗎?!彼D了很長時間:“我同意?!?/br> 他說完往外走。 走廊里頃刻間靜了下來,那女人難以置信的站在原地,隔很久,望著男人離開的方向,突然尖叫:“趙子平,你王八蛋!” 女人啜泣著,狼狽的樣子毫無形象可言。 這一回,她無論是哭是鬧,已經沒有了肯為她捧場的“好心觀眾”。 一場鬧劇結束,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生活軌跡,他們的故事只能作為其他人的休閑調劑,事不關己又無關緊要。走廊恢復如初。 久路目送那女人的身影消失,側頭望向窗外,陽光明晃晃,枯枝從冬天的寒冷里緩過來,滿世界都彌漫著積雪融化的味道。 她又坐了會兒才起身進屋。 意外的是,馬蓮不知何時從昏睡中醒來,睜著眼,直勾勾的望著天花板。 久路稍微愣了下,站片刻,拉過一把凳子坐在病床邊。 她不明白,原本健康硬朗的一個人,怎么會被病魔折磨成這副樣子。馬蓮臉色黑黃,瘦成皮包骨,連呼吸都是有氣無力。 “馬奶奶?”她輕聲叫。 馬蓮沒反應。 李久路后來沒有再說一句話,因為幾分鐘以后,她閉上眼,再次昏睡了過去。 下午一點鐘,她從醫院出來,走著回去,到家已經半個小時以后。 天氣暖了,院里老人們的活動場所從室內移到了外面。久路一眼瞧見姜懷生,他站在角落的涼亭里,望著墻頭那幾根枯樹枝出神,沒有參加集體活動,背影挺孤單。 李久路悄悄走過去,拍了拍他:“姜爺爺,您看什么呢?” 姜懷生背著手,緩慢回頭:“我看看葉子長出來沒有?!?/br> “怎么會,還得過一陣兒呢?!彼~上臺階,走到他身邊,也抬起頭來看樹枝:“您怎么不和那群爺爺練太極?” “沒意思?!?/br> 她抿了下唇。 李久路能體會他的感受。身邊圍繞的人再多,卻全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心思不在一個頻率,所以才會覺得孤獨,做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這種空虛感不是來自外界,而是發于內心。 她很想把馳見的那句話說給他——你不用覺得孤單,所有人都一樣。 然而開口卻是:“那您覺得什么有意思?” 姜懷生說:“什么都沒意思?!?/br> “要不我陪您下棋吧?象棋還是圍棋?但我玩兒得都不好,您還要手下留情多讓讓我?!?/br> “我兩樣都不會?!彼f。 “……” 久路語塞片刻,想到一個他可能會感興趣的話題:“您什么時候有時間,能再做一次面塊兒嗎?那次吃完,總是惦記著?!?/br> 姜懷生眼睛果然亮了亮:“真的好吃?” “那當然?!?/br> “好,愛吃就好?!彼肓讼?,朝他豎起一根手指,孩子氣的小聲說:“等哪天晚上,我們去廚房偷著做?!?/br> 久路笑著:“好?!?/br> 可沒過幾秒,他又長長嘆了口氣,再次望向高墻外。 “還差一碟島上的煎咸魚?!?/br> “島上?” 他說:“我老家?!?/br> 久路終于明白,他這是想家了。 他嘀咕著:“我得回去一趟,去看看?!?/br> 李久路想起姜懷生剛來那一晚,他兒子姜軍怕他鬧著回老家,才勉強同意他住進老人院。久路隱約記得,他說兩地之間相距大概八千里,的確不近。 她說:“您兒子不會同意的,太遠了?!?/br> 姜懷生哼了聲:“腿長在我身上,他管得了?再說他不總來,我走他知道?” “沒有家屬簽字,江主任也不會答應?!?/br> “我偷著跑?!?/br> “……” 久路不知該說什么好。 停了停:“您老家在哪兒?” 姜懷生目光定在遠處:“南令群島?!?/br> 話音落,李久路腦中空了幾秒,不由看向他。 第28章 后來那一天,李久路又問了幾個問題。 “您說的是哪個南令群島?” “不就一個?”姜懷生嘆口氣,苦口婆心:“丫頭啊,好好學地理?!?/br> “知道了?!崩罹寐分t虛的點點頭,頓了片刻:“那兒……我是說您故鄉,什么樣???” 姜懷生說:“就是海水圍起的幾座島嶼?!?/br> “漂亮嗎?” “漂亮?!彼貞浀溃骸吧匙颖让婕?,天空跟海一樣藍,人們打漁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沒見過,她想象不到那番景象,但這簡短的描述,讓她心里那個根扎得更深了。 閑云野鶴,誰又不向往呢? 又過半個月,一天晚上,馳見正同李久路在陳英菊房間里。馬蓮的兒子趙子平突然出現,帶來一個令人悲痛的消息,在馬蓮被病痛折磨了幾個月以后,終于平靜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走前的幾個小時突然清醒,精神頭異常充足,在趙子平的幫助下坐了起來,要讓他給自己梳梳頭發。 某種原因,一切都發生在化療前期,馬蓮頭發仍然濃密,只是失去原本光澤,像把雜亂的枯草。 趙子平管護士借來梳子,坐在她身后,動作生疏而笨拙。 “媽原諒你?!?/br> 消寂沉悶的病房里,馬蓮突然說。 趙子平的手毫無預兆的抖了起來,嗓中梗著塊巨石,半句話都沒說出口。 她緩慢道:“你性格像你爸……老實、軟弱……他年輕時候給人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