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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雛雀飛過來,歡快地落在他抹了生發油而香氣繚繞的頭頂。他還沒反應過來,只見對方挑了挑眉,非常平淡自然地說了句:“別動?!彪S后抬手,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槍。幾根麻雀毛貼著鼻尖飄下來,唐容生腦中一片空白,耳鼓里充滿風聲尖嘯似的劇烈雜音。我中槍了?我死了?他在無法動彈的僵硬中反復問了自己好幾遍,終于找回了點神志,慘白著臉,直挺挺擺出一副就義姿勢。虞昆山用白布抹著烏黑槍管,帶著種漫不經心的倨傲與安撫,朝他點了點頭,“還行,沒有尿褲子。就你吧?!?/br>唐容生滿背冷汗這時才嘩的一下傾瀉而出。打那以后,每當虞昆山跟他說話,他總不由自主地將那張雪白美麗的臉與上了膛的槍支、開了鋒的刀刃之類的危險品聯想在一起,心跳頓時加上,連帶舌頭也打結了。又等了十來分鐘,眼見天色越發黑沉陰冷,虞昆山打了個噴嚏,不耐煩地瞪了一眼新雇的翻譯,很想要發火。唐容生心急如焚地用手背擦了把濕漉漉的鬢角,忽然眼底一亮,刑滿獲釋般歡呼:“來啦!車來啦!”因為碼頭人多,汽車停遠了點,一行人不得不從絡繹的人群中穿過去。“小兔崽子,干什么哪?!”虞昆山猛地轉身,看見一個細長條、雙肩佝僂的洋小子,穿著有些邋遢,風帽下露出亂蓬蓬的紅發和布滿雀斑的臉。他的右手被王栓扣住,拼盡全力想要抽出來,卻像被鐵鐐銬套住般撼動不得,便用一雙灰綠色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對方,嘴里嘰里咕嚕的一串串往外冒。雖然語言不通,但天底下咒罵的架勢大抵都一樣,王栓根本不屑理會,對虞昆山說:“小毛賊一個,爪子掏你兜了?!?/br>虞昆山不在乎口袋里那幾張英鎊,也懶得同這種雞零狗碎的貨色較真,隨口道:“揍幾下就算了,省得浪費時間?!?/br>唐容生在旁邊插嘴:“其實可以交給巡捕處——”紅發小子見他們分了神,左手從懷里掏了把匕首,閃電般朝王栓肚子上插去。“理——??!”唐容生的后半句轉為一聲尖叫,驚嚇地瞪大了眼睛,只見鋒刃的寒光閃了一下,他眼前一花,再度看清時,那把匕首變戲法似的到了王栓手里。王栓拈著匕首,在粗糙的指間極靈巧熟溜地轉出幾圈花,皮笑rou不笑地齜了齜牙:“玩兒這個,我是你祖宗!沒眼色的東西,今天老子就替祖師爺教訓教訓你?!闭f著手起刀落,將匕首整個扎進對方小臂,上下穿了個通透,從另一頭露出一截血淋淋的刀尖。唐容生的驚叫混在哀嚎聲中,再一次響起來。王栓撒了手,抬腿在抱著胳膊慘叫的紅發小子身上一踹,“滾吧?!?/br>那小子連滾帶爬地逃走了。唐容生眼前還晃動著血腥的畫面,飽受沖擊地顫抖了嘴唇。從小到大,見血最多的一次,是同學上火流鼻血,如今臉色蒼白地看著若無其事的王栓,他覺得此人簡直就是個穿便衣的閻羅王。王栓俯身拎了皮箱,見虞昆山新招的小白臉直眉楞眼地盯著自己,沒好聲氣地催他:“走啊,發什么傻!”唐容生望向其余三人:虞昆山已經坐進車里去了,李魏接過箱子正往后備廂里塞,小孫一邊收傘一邊嘀咕著肚子餓……所有人都如此神態自若、反應冷淡,仿佛這是件風吹樹葉般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難道我的反應才是不正常的?唐容生愕然且茫然了。邁著輕飄飄的步子上車,他生出種古怪的感覺,就好像乘坐的列車突然被扳了道,要開到另一條不明方向的鐵軌上去了。租來的汽車將他們連人帶箱子運到一家旅館的臺階下。四季旅館是維多利亞時代風格,外觀看起來頗為豪華端莊,但因雨勢又大了幾分,虞昆山沒有觀賞的心情,直接進了大堂,一心想找個裝滿熱水的浴缸把自己弄清爽。唐容生到柜臺辦理登記手續,領了房間鑰匙。唐容生領先上了樓梯,結果在拐角處,與一個下樓的洋人狹路相逢。那男人金發藍眼,高鼻薄唇,五官挺拔端正,嘴角叼個煙斗,西裝很隨意地敞了幾個扣,顯得有些玩世不恭。隔著兩層臺階,他低頭,虞昆山抬頭,兩人正正對了個眼。三秒鐘后,虞昆山收了目光,靠向樓梯右邊——那人也往左手邊挪了挪;他皺眉,轉向左邊,那人不知是故意還是湊巧,又挪向右手邊,帶著一臉做夢似的怔忡之色。虞昆山按捺著惱火,沖口說了聲:“借過!”那人身體微震,像是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面上露出極端惋惜的表情,嘴里咕噥了一句。虞昆山怒了。就算不太在意嗓音問題,面子上也容不得旁人的小指尖碰一碰,更何況是個看不順眼的洋鬼子。揚手就給了一巴掌,順勢推開他,噔噔地上樓。那洋人捂著半邊臉,因為太過震驚,站著動也不動。小孫拖著個碩大的皮箱,尾巴似的跟在后面,一臉幸災樂禍的笑。走在最后的王栓很瞧不上眼地發表了一句評論:“好好的你非堵他路,這不找抽嗎?”“夏爾——”老板娘從背后的酒瓶架上拎出一只煙斗,從柜臺里探出頭來,“你的寶貝飛過來把我的寶貝砸破了……那可是好酒啊,你不會不打算賠償吧?”“別取笑我,蘇茜,我已經夠倒霉的了?!毕臓柧趩实刈呦聵翘?,拖了張椅子坐在臺邊,“這一伙人哪兒來的?我看著像中國人?!?/br>蘇茜把額角卷曲的棕發掠到耳后,“猜對了,確實是中國人?!?/br>“為首的那個,我沒見過比他更漂亮的東方人了?!毕臓柛袊@道,同時感覺臉頰上又辣辣地疼起來,“就是脾氣太火暴?!?/br>“大概你在什么地方犯了他的忌諱——這些東方人,總是有很多忌諱的?!碧K茜聳聳肩,忽然反應過來似的,朝他挑起細長的眉:“你的異國情調狂熱癥又發作了?哦不,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這伙人,尤其是打頭的,我保證他不是你愿意招惹的類型?!?/br>“為什么?又是女人的直覺?”“信不信隨便你?!碧K茜撅了一下猩紅的嘴唇,忽然前傾上身,壓低聲音說:“我聽見那個小跟班叫他‘司令’?!?/br>最后一個詞她用的是變了調的中文,夏爾更加變調地重復了一遍,問:“什么意思?”“大概是……軍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