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是吼著說出這句話的，聲音傳過來時嚇了我一跳，我循著聲音找過去，曲曲拐拐地摸到了樓梯間，看到一個男孩跪在白椴跟前，那場面似曾相識。在我上初中的時候，白椴的這種陣仗我算是見的多了，那時候的白椴橫行霸道，別人跪在他面前認錯算是輕的，抱著他大腿嚎啕的我都見過。

我上去跟白椴打招呼：“白椴，你干嘛呢，這孩子惹著你了？”

白椴見了我有點尷尬，揮一揮手：“沒事，我們走吧?！闭f完直接從那人身邊邁過來，拉起我就走。

我看了那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覺得有點于心不忍?！澳悴还芩?？”我問白椴。

“他找死?！卑组不赝侨艘谎?，眼中的神色有些復雜。那人癡癡地望著我們這邊，看得我心里直發毛，我跟白椴說：“你就說句軟話吧，你看人家都那樣了。你以前可不帶這樣的啊?！?/br>
“沒事，他愛跪讓他跪去?！卑组膊荒蜔┑乩揖妥?。

我一步一回頭地被白椴拉著走，直到最后那男孩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時，我覺得他似乎是哭了。我看向白椴：“那人把你怎么了，生這么大氣？我看你風采不減當年啊?！?/br>
“沒什么，小事?！彼肓讼?，又補充一句，“我這事跟以前不一樣?！?/br>
“怎么不一樣？他偷你錢了還是搶你老婆了？”我逗他。

“又跟你沒關系，你問那么細干什么？”白椴看我，“你今兒是來接受接風的吧，說，去哪兒？”

“鳧大前門有一家洲際酒店我看挺不錯的?！蔽艺嬲\地說。

“想得美，你干脆直接把我賣了得了?！彼梦乙幌?，“北門外頭鱔段火鍋，你愛去不去吧?！?/br>
“去去去?！蔽乙活D點頭，嬉皮笑臉地拉著他就往北門走。

那頓飯的前半段吃得我舒暢無比，白椴叫了個包間，還帶落地窗，風景無限好。他隔了個鍋坐我對面，臉上的皮膚被火鍋熏得紅彤彤的；我邊吃邊盯著他看，說：“白椴，我發現你瘦了啊?！?/br>
他一摸臉頰：“說什么呢，我怎么沒覺得?！?/br>
我順勢過去捏他：“你看你這臉，就光剩臉了?！?/br>
他沒好氣地笑了笑：“不剩臉還能剩什么？”

“你得多吃rou?！蔽疫呎f邊給他夾肥牛，“你看你那錐子臉，都快趕上我媽了?！?/br>
他沉默了一下，看我。

我看他一眼：“別跟我擺那種表情啊，這事兒是我自己說起來的，我知道?！?/br>
他低下腦袋一笑：“我怎么覺得你這孩子沒心沒肺的，離了誰都能活?！?/br>
我瞪他：“怎么能叫沒心沒肺呢，我這叫堅強?！?/br>
白椴動容地笑笑，很漂亮。

火鍋吃到一半時，白椴的手機乍響，我起初沒注意，后來看見白椴聽電話的表情越來越嚴肅，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白椴接完電話后愣愣地，呆坐了好一會兒。

“怎么了？”我問他。

“剛才……跪在地上的那個人，割腕了?！卑组仓敝钡乜粗?。

12覺醒

12

白椴坐著沒動，我倒是急了，頗有點皇帝不急急太監。我剩了一堆吃食沒來得及下鍋，結了帳拖起白椴就走。鳧大的學生出了事一般都往附院送，我拉著白椴往附院的方向一陣小跑，快到醫院門口時白椴突然從后面拽住我：“還是別去了?！?/br>
我回過頭去罵他：“你別這么沒良心啊，沒準兒人家就是你給害死的呢?！?/br>
白椴挺木然地看著我，說不上是什么神情：“我不能去，真的?！?/br>
我們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了一陣，一個男生從醫院里跑出來，見了白椴就喊：“白椴？我正說去找你呢?！?/br>
“段小龍呢？”白椴問。

“救活了?！蹦悄猩鸬?，不知為何很有敵意地看我一眼，把一封信遞到白椴手上，“小龍割腕前留給你的，缺德吧你?！?/br>
“謝謝?！卑组采袂槠v地接過信，“沒事兒你替我看著他，我就不去了?！?/br>
“廢話，他都那樣了，我還能讓他再見你??？”

白椴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后終于說：“行，那我走了。別說我來過?！?/br>
“嗯?！蹦侨藨艘宦?，嘆了口氣，“你也是……別這樣了，對大家都不好?！?/br>
“我知道?！卑组矒]揮手，“你回吧，小龍今后還得麻煩你?！?/br>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覺得這之中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我不敢直接問白椴，只得跟著他往回走，白椴一言不發地一直走到了琵琶河邊上。我跟著他蹲在河堤上，見他從兜里摸出打火機，還以為他要抽煙，但他卻把手上的信給點著了。

“你干嘛呢？”我不解地問他。

“你以為我在干嘛？”他看我。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又問。

“你讓我一個人靜靜行不行？”白椴終于不耐煩地轉向我。

“行行，你自己待著去，懶得管你?！蔽艺酒饋硪?。

白椴沒說話，雙眼定定地看著河水。

我走了幾步，還是不放心，又折回來：“白椴我告訴你，今兒這飯錢是我給的，你可還差著我一頓呢啊?！?/br>
“嗯?！彼麘艘宦?，眼睛依然盯著河水。

“那我走了?！蔽易焐险f著，雙腳卻挪不開，“我真走了啊?！?/br>
我試探性地走了幾步，白椴突然轉過頭來看我。

“怎么？”我問他。

“割腕那小孩兒是我以前的相好?！卑组财届o地說，“我是同性戀?！?/br>
那天晚上我做夢，老是夢見白椴，大大小小神態各異的白椴圍著我，最后都有一句話：“我是同性戀?！?/br>
我一次次驚醒，嚇得不輕。

后來我躺在床上開始想：白椴是同性戀，那我是什么？那時候我突然意識到，白椴是可以去愛的；不是愛一只貓一只狗，也不是愛我媽我外公我外婆，而是把他作為一個對等的人去愛。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時我把自己嚇了一跳；我想起我對白椴的牽腸掛肚，想起我一看見他就美得找不著北。我把從小到大的白椴一一排列在我腦海中，發現他的每一個表情都那么栩栩如生。我有些懵了，那天晚上我終于發現一個事實：原來我是喜歡白椴的，不知什么時候悄悄地就喜歡上，到現在已經再也拔不掉了。

得到這個答案后，我心滿意足地睡去了。至于以后的事，考慮太多并不是我的風格。

那天之后的地球照樣自轉，太陽照樣升起。白椴還是那個白椴，上課時斯斯文文，下課沒事抽抽煙喝喝酒，快意一下人生。而對于白椴那天晚上那個堪稱驚世駭俗的同性戀宣言，我們之間很有默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