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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一下子壓得人不自覺臣服。賀西橫終于不再爭辯,戀戀不舍又看了看榻上的人,才轉身隨宮人離開去休息。臨出門卻又下定什么決心一般,回頭小心地對蕭桓道:“陛下,舅舅若是醒來,別告訴他我在,從前我對他說的那些話,大概很讓他失望?!?/br>蕭桓沒說什么,只是點點頭。林熠瞧著這一幕,不由感慨,沒白疼小西橫,雖說當年這孩子因為外面傳言,一直沒再見他,但患難見真情嘛,這不,到底還是牽掛自己的,而他自己,又怎么會怪罪小西橫呢。殿內便只剩下蕭桓,賀西橫一走,蕭桓對盞中武夷茶似乎突然沒了興趣,將玉盞不輕不重隨手放下,望著錦帳,目光深沉。他起身走過去,林熠卻有點不愿靠近去看,他心想,病重的人總歸不好看,說不定自己都已經脫了相,變成枯槁瘦黃的一副鬼樣子,那可怎么好。心里亂七八糟胡想著,到底還是跟著過去了。他一看,還好,就是瘦了許多、更蒼白許多,模樣還是俊的,不嚇人。帳內錦被輕綢,昏迷的林熠安靜躺著,濃黑睫毛低垂,臉色如雪。蕭桓在榻邊坐下,靜靜看了看帳中沉睡的人,而后似是習慣了一般,從旁邊幾案順手拿來一本折子翻看。林熠靜靜在旁瞧著,這就是他們初識的開始,準確的說,是蕭桓認識他的開始。有屬下來報,交給蕭桓一疊東西,那屬下身上衣服制式看來,并非朝中原有官職,大約是蕭桓從鬼軍大營抽調出來設立的機構。蕭桓拆開那疊東西,一份一份翻閱,有時停下來看看帳內昏睡的人。林熠在旁飄著不由好奇,干脆湊過去跟他一起看,左右蕭桓感覺不到什么,就算感覺到了也只是幻境回憶,并不礙事。他一看便覺得訝異,這些都是蕭桓手下四處收集調查來的信報,關于烈鈞侯府和林熠的。蕭桓就這么靜靜翻看信報,殿內靜謐,只有沙沙紙頁聲和柔和的帳幔隨風輕擺聲。林熠心里有點美滋滋的,笑著道:“沒想到你調查得一清二楚,縉之,看得這么用心,別是這么開始暗戀本侯了吧?”他的玩笑話,蕭桓自然聽不見的,林熠便打算再去看看賀西橫。但他一邁出大殿門檻,卻沒走到滿庭芝蘭中去,而是邁入有些清冷蕭瑟的秋日,他意識到這里和方才仍是同一個地方,但已不是一個時候。林熠只得繼續往前,庭中走來兩人,他一看,恰還是蕭桓,而旁邊的人正和蕭桓說話。那人道士打扮,一身白底淡藍色云紋道袍,手臂挎著一支流云般的雪白拂塵,身姿清朗,眉眼如玉,墨發干干凈凈束起。林熠覺得有些眼熟,仔細看了半晌,連忙壓下心底猜測。而后又走來一名僧人,僧袍一塵不染,亦是出塵清潤的氣度,氣質穩重平和,超脫物外,一雙眼洞察眾生,內蘊寧謐天地。林熠覺得這人也有些眼熟。道士見那和尚過來,仙風道骨霎時散去一般,挑眉道:“呦,你也來了?熱鬧了喂?!?/br>僧人不嗔不怒:“貧僧來送金葉蓮,聽聞宮中有人抱恙,正缺這一味藥材?!?/br>林熠感受著眼前熟悉的氛圍,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仙君下凡一般的道士便是玉衡君,而那英俊僧人,多半就是寂悲。他不禁扶額,這兩人不是凡俗,這倒沒什么,只是為何原本都一表人才,今生卻成了清貧老僧和不著調江湖道人的形象?玉衡君的臉色一下子暖起來,眼睛也更亮了,仿佛剛才橫豎看不慣對方的不是自己:“沒錯!就缺這一味!藥在哪呢?”寂悲看不清如何動的,輕輕一側身便避開玉衡君的魔爪,不讓他往自己身上搜:“且慢,若貧僧猜得沒錯,侯爺身體已是強弩之末,這金葉蓮入藥,從來只給最烈的方子做引,以九死換一生。這般施藥,他當真受的???”又看了看蕭桓:“貧僧還聽聞,南疆近日忽然進貢數只青鬼獸?!?/br>林熠聽見青鬼獸,不由提起精神。蕭桓沒有反駁,點了點頭,但顯然心情很不好。玉衡君一甩拂塵,清秀的眉微蹙,道:“行了,也沒什么瞞的,那小侯爺的身子已徹底傷了根本,如今最多五年壽命。南疆青鬼之血,配以金葉蓮煉藥,這藥的確太猛,他若愿意服這藥,壽命就只剩一年半載,但至少剩下的日子好受些?!?/br>蕭桓眼神輕動了一下,不易察覺的情緒被掩在眼底,對寂悲道:“我會告訴他,讓他自己選?!?/br>寂悲注視蕭桓良久,溫潤面目慈悲未變,取出一只小匣子,將藥交給玉衡君。玉衡君扯著寂悲去研究藥方,蕭桓獨自回去,殿內的林熠一身玄色綢袍,清瘦之極的身子顯得那寬大綢袍垂墜而空蕩,他雙目前系著一條黑色緞帶,坐在書案后,整個人陷在楠木椅座上一般。蕭桓走過去,林熠并不能聽見,但感覺得到,于是坐直了些,下巴瘦削得發尖。蕭桓在旁站定,而后微微彎腰,一手輕輕攬在林熠肩上,林熠抬手在他手背輕拍,似是安慰他,隨后以口型說了幾句什么。蕭桓便依言俯身將他打橫抱起,動作輕柔小心,但他額頭仍是疼得出了一層汗。在旁靜靜看著往事的林熠想起來,他曾經夢見過這一段,看來是昏迷醒轉后,身體遭受重創,被折花箭弄得生不如死,加之當時北疆告捷,家中盡數離散,他心中再無什么牽掛,以至于曾動了求死之心。林熠看他把自己抱回床上。守在床邊的蕭桓,身上玄色暗紋王服,襯得整個人威嚴俊美,注視帳內人的目光又很柔和。這樣的陪伴,算起來也是很久了。第95章故緣林熠看著蕭桓出神,念頭雜七雜八,忽然開始懷疑一件事,自己當時真的是為蕭放擋箭么?若是如此,蕭桓又為何會把自己帶回宮,他們先前沒有任何交集,這毫無理由。他從一開始見到蕭放,就先入為主地把武安州城下的人當作蕭放,而后沒再仔細想這件事,如今再串起來,事實或許并非如此。幻境之中一切似乎隨他所愿,想什么來什么,再一回過神,眼前忽然已是北疆城關之外,四周人頭攢動,漫無邊際的浩蕩大軍從不同方向匯集而來。齊整沉肅的數支軍隊逐漸抵達武安州城下,將領們彼此致意。林熠四處搜尋,果然見到自己身影,正騎一匹戰馬打在昭武大軍頭陣,臉上神情微寒,帶著從前慣有的一絲戾氣。而人群另一邊,一名身穿玄色戰甲的主帥坐在馬背上,身邊圍了不少人。他看見自己騎馬走近,沿路將士分開給他讓路。林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