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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讓他們輕易殺死自己,但也并不貪生——他的劍法甚至就如此,冷厲致命,也不留退路。他總覺得邵崇猶是天地間一株孤松,根系生自大地,卻身在風中,蒼青樹冠隨時化為一抹浮萍,厚重又飄渺,無來處,亦無去處。“那么,傳言他滅了自家滿門,也就有點道理了?!甭櫻审P想起邵崇猶先前被各門派聲討追剿。卻又搖搖頭,“還是不對,以他的本事,若想復仇,根本不必等到現在,他也不像會因為被虐待就從小懷恨到大、還處心積慮習武復仇的人。滅門應當只是傳言?!?/br>林熠也這么想,畢竟前世邵崇猶并未背負這一傳言。又或許他那時被蕭放吩咐,牢牢跟在自己身邊,所以沒機會離開去做滅門之事。“他又怎么會奉景陽王蕭放的吩咐,來接近你?”聶焉驪道,“蕭放竟有本事驅使他為自己辦事?!?/br>“這次帶回來的老婦人大約與此有關?!绷朱谡f,“至于具體如何,還沒問他?!?/br>“把我從死牢帶出來,對朝中如何交代?”邵崇猶兌煮了一碗澆汁,合上鍋蓋,到旁邊把白嫩的菌菇切成不薄不厚一片片。蕭桓把赤豆蜜蕓糖的糕點坯調勻蒸上,側頭看看門口不遠處的葡萄藤架下,林熠躺在藤椅上舒展的身形,兩條修長的腿疊搭著,一身紅衣堪勝晚霞。“自然是同陛下說過,你在死牢里備受人惦記,還是單獨提審出來,秘密關押在別處為好?!笔捇刚f,“陛下同意了,至于具體怎么辦,沒再過問?!?/br>永光帝做事果斷,林熠不在朝中,事情交給蕭桓就不干預了,合該是“秘密關押”,不會讓眾人知道,那么關在哪,怎么關,也就不重要,只要最后審判時把人帶回去就行。邵崇猶循著蕭桓的目光看去,聶焉驪在林熠旁邊,坐姿慵慵懶懶,容貌堪得冶麗,總是幾分笑,走到哪里都惹眼。蕭桓洗了洗手,拿起干凈帕子擦擦,道:“聶焉驪這人閑不住,能老老實實在這鎮子上待這么久,倒是不容易?!?/br>邵崇猶淡淡一笑,這些天里,聶焉驪先是對他的劍法感興趣,兩人都是江湖頂尖高手,切磋起來格外不同。過幾天,比劍的新鮮勁兒過去了,又拉著他喝酒打賭。有這么個人在身邊,也真的沒無聊過。就是有一樣,聶焉驪喝起酒太隨意,一貫要喝就喝到暢快,于是動不動就喝到醉。這人醉了也有趣,微醺淺醉就一個勁兒講甜話,嘴里喚著的名字從“春晴”到“玉芝”沒一次重樣的,變著法兒贊美對方,可見對紅顏香軟一貫風度極佳,愛護體貼。若是醉得厲害了,也不胡鬧,就著舒服的姿勢直接睡過去,對邵崇猶也不設防,似乎知道自己就是睡在院子里也會被帶回屋照顧好。還真是生在富貴鄉被伺候慣了的脾性。“蕭放沒有跟著找來?”邵崇猶問,“他沒見到我的尸體,恐怕不會放心?!?/br>“他既然要見,就給他造一具尸首便可?!笔捇傅?。邵崇猶點點頭,知道他們必然已唬過了蕭放。“好香,能吃了么?”林熠跳起來,走到廚房門口搓著手,和聶焉驪兩個人望眼欲穿“可以了。院后有酒,想喝哪種,去挑吧?!笔捇概呐乃?,語氣輕柔。遠離喧囂的田園屋舍間,晚風怡人,流水潺潺而過,四人就在院內桌旁用晚飯。林熠和聶焉驪取了酒回來,飯菜點心均已上桌,一道清蒸鱸魚,火候純熟,點味的澆汁聞起來就恰到好處,不掩魚rou鮮美,亦有滋味在其中。素菜和小炒菜亦鮮嫩亮澤。“有口福了?!甭櫻审P眼睛亮起來。邵崇猶的廚藝林熠早有見識,驚喜而不驚訝,但看見蕭桓做的點心,不由心緒復雜起來。赤豆蜜蕓糖,一塊塊指節大小的芋紫點心,看起來甜糯可口,正是林熠一貫喜歡的江南甜食。“你竟會做這個?”林熠小心翼翼捏起一塊,一時不舍的放進嘴里。“你不是喜歡么?”蕭桓朝他抬抬下巴,“嘗嘗看?!?/br>“比江陵城里的還好吃?!绷朱谝Я艘粔K,沙糯的點心化在舌間。林熠拎起一壇陳釀,啟開封壇。就著佳肴,四人邊飲邊談,江湖劍譜前十之中,醉易、萬仞、飲春、冶光四柄劍的主人聚在一處。傍晚清風習習,寧靜僻遠的村鎮田舍內,沒有江湖風云,沒有廟堂爭斗,只有歸鳥逢林、游魚傍水。“你們有什么想不開的,非要摻進你爭我奪里頭?”聶焉驪搖搖頭,“罷了,我放手不管家里生意,不能勸你們不管家國大業?!?/br>“你這樣沒什么不好?!绷朱谛Φ?,他知道聶焉驪不是不負責任的人,該做的事情他都會做到,包括這次邵崇猶離開死牢的事。“北疆今年不會再打了?”邵崇猶飲了一口酒,問蕭桓。蕭桓別有深意看看他,點頭道:“今年,沒錯。明年或后年,必然還會有一戰?!?/br>邵崇猶看向林熠:“蕭放原本打算讓我去北大營找你,在你手下待著?!?/br>“那倒能并肩作戰了?!绷朱诓辉俳橐馍弦皇郎鄢绐q潛伏在自己身邊多年的事,他知道,到最后,邵崇猶未必沒把自己當朋友。“也不遺憾,下次開戰咱們一起去,退敵之后還能像今天一樣喝一場?!甭櫻审P不在意其他,能這樣暢快相聚共飲比什么都重要。邵崇猶聽了這話笑了笑。蕭桓笑道:“難得,你竟自愿去軍營邊疆,不嫌艱苦?!?/br>“這么好的交情,小侯爺必會好好關照,吃不了什么苦的?!甭櫻审P悠悠道。“大家一起吃苦,也就不苦了?!绷朱陂_玩笑道。林熠隨口問邵崇猶:“蕭放怎么又改了主意?”邵崇猶道:“因為我滅了邵氏滿門?!?/br>說起滅自家滿門,他神情沒什么波動,一點不在意。而提起自己家,稱呼是“邵氏”,似乎與他毫無親緣關系。聶焉驪驚奇道:“傳言是真的?”邵崇猶看看他,又低頭看看杯中酒:“關于我的傳言,基本都是真的,那些事出自我手沒錯?!?/br>“事實是一回事,怎么講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不同方式講出來,可以大有不同?!绷朱诘?。邵崇猶有些意外林熠會為他說話,思索片刻,道:“確實如此?!?/br>“邵家對你……”聶焉驪想問他,是不是因為家人從前虐待,才讓他這么做,但又覺得到底是私事,不該多過問。他欲言又止,邵崇猶卻直言不諱,說道:“我七歲前在邵家,沒有父親,母親和家中其他人待我不算好,家里最卑賤的奴仆比我挨得打也少一些?!?/br>聶焉驪聽到這里十分震驚,虐打子女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