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陰謀
范睿率領的大軍駐地和燕云騎的駐地并不太遠,從那邊出來后幾人很快就回到了邊軍的駐地。 衛韶是在差不多四月底的時候到的這邊,原本他是準備先去大哥那邊的,但一想到兒子還在這邊,于是便先來了鎮南關看兒子。一看兒子,發現兒子黑了不說,就連人也瘦了點,于是黑著臉的驃騎將軍不管衛曜怎么說,就直接把他拎回了后方,連帶著拎回來的還有表外甥簡封炎。 鎮南關位于和離國接壤的地方,到時候要真打起仗來肯定是第一線,真讓兒子留在那邊,即便是讓衛韶的心再硬上幾分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當然,要是阿曜年紀再大上一點的話,他說不定會更放心一些。 翻身下馬后又把馬匹交給手下的親兵牽走,衛韶看著一臉溫和的兒子和愈見冷酷的外甥,挑眉道:“怎么,是不是有點不大明白我的用意?” 簡封炎點頭,在戰功赫赫的三表舅面前,他難得收斂了在外人面前的冷漠。至于衛曜,少年微微一皺眉,然后卻突然抬頭深深看了一眼父親,“難道是大伯的授意?”在場的也沒有外人在場,所以他也沒有故意稱呼衛靖為大將軍。 衛韶點頭,他的眉頭也同樣皺了起來,“外患猶在,內患未除,你大伯也是生怕建安那邊有什么陰謀?!鳖D了頓,他的視線不著痕跡地掃過簡封炎,卻還是繼續道:“本來他是準備讓賀龍去的,但我覺得還是自己去探探比較放心?!比缛舨蝗?,送地圖這種小事哪里輪得到他這位驃騎將軍? 像是渾然沒察覺到父親的心思似的,衛曜認真問道:“那父親可看出什么來了?” 搖了搖頭,這次衛韶卻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沉默著往這邊的中軍大帳走去。一邊走他一邊對兒子和外甥道:“你們兩個先回去吧,我到你們大伯地方去一下?!?/br> 他這么說了,兩人當然不會再繼續追問下去,只不過等和衛韶分開之后,簡封炎就沉默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衛曜道:“范睿和我爹平常也不大對付,否則的話說不定我爹那邊還可以打聽出一些消息來?!?/br> 自從在鎮南關鍛煉了半年之后,簡封炎也已經完全很自覺地把自己劃到衛家的陣營中看待了。他說出這話的意思也名明顯,除了暗示簡家和這次的事情無關之外,同時也是在像衛曜表明自己的立場。 衛曜又怎么會聽不出來他的眼下之意,所以回了他一個溫和的笑容,少年道:“放心吧表哥,這種事情父親和大伯會解決的,咱們就不用擔心了?!?/br> 繼續看著他的簡封炎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點了點頭,“你說得對?!笔撬攵嗔?,既然父親會把他送到兩位表舅這邊來,自然是已經和衛家這邊通過氣了,所以壓根就不存在立場不立場的一說。 不過這樣看起來果然還是他老子想得深遠。 已經成長了許多的簡封炎默默在心底高看了遠在建安的自家老子一眼。 衛曜不知道他的心思,此時在簡封炎沒有注意到的角度,少年的眉頭卻緊緊皺了起來。 別看之前他和表哥說的簡單,但事情若是真有這么容易的話,之前阿嫵也不用專門寫信來提醒他來,除此之外父親方才的反應也已經說明了一些東西。 恐怕這次和離國的戰爭沒這么簡單。 目光中有深深的憂色彌漫,少年心中同樣被壓上了沉甸甸之感。 —————————————————————————————————————————————————————————— “也不知道范睿那個家伙會不會按照我說的去做,萬一要是被他知道我這邊假傳父皇的旨意又該怎么辦呢?” 說話的人是之前的三皇子、如今的晉王殿下姜煦,他的眉頭微皺,眼神陰鶩,盯著桌面上的酒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坐在他對面的則是一臉溫和笑意的蕭衡,只不過對于姜煦所說的話他卻置若罔聞。 或許是因為在朝野中聲名漸盛的緣故,在面對蕭衡時姜煦的態度也有所改變。若說之前多多少少還有一點親近之意的話,此時更多地卻是對待下屬般的隨意,甚至有些時候還帶了一絲連他都沒有察覺到的不耐和防備。 微斂鳳眸,里面有耐人尋味的流光一閃而過,但蕭衡表面上什么都沒表現出來,他只是輕輕轉動著手里的翡翠杯,然后溫聲道:“放心吧殿下,以范睿的性子,他會識趣的?!?/br> 姜煦的眉頭依舊緊皺,“可萬一要是事情敗露,父皇這邊……” “沒有可是殿下,”沒等他把話說話,蕭衡就直接打斷了他,“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殿下您所做的,都只是為了姜家天下而已?!?/br> 男子說話的語調溫柔,只是配合著他所說的內容,卻有一種蠱惑人心的感覺。 沉吟了片刻的姜煦點頭,眼中驟然閃過一抹陰狠,“你說得對,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做的都只是為了姜家的統治,所以,這次衛韶一定要死!” 一門三將軍,旗下忠誠的將領無數,衛家的存在已經完全危及了王室的統治,所以是一定要扳倒的!倘若能借這個機會除掉衛韶,同時褫奪衛靖的大將軍之位的話,那么就算是拼著幾萬的大軍不要,他也要努力把握這個機會! 父皇從小對他的言傳身教就是欲定外患先平內憂,眼下這個節骨眼正是除掉衛家的好時機。前有薛民川手下的虎狼之軍,后有范睿使絆子,他倒是要看看衛韶如何逃過這必殺之局。 聽著姜煦放出的狠話,在他沒有察覺的角度,蕭衡微微笑了。 —————————————————————————————————————————————————————————— 就在姜煦和蕭衡商議著如何設計謀害衛韶的時候,乾坤殿中卻發生著和他們談話內容差不多的對話。 靈武帝姜潮穿著一身便服坐在書桌后面,臉上的神情無悲無喜。而書桌上卻放著幾張已經攤開的信紙,靈武帝一手壓在上面,幾次似乎想把信丟進一旁的火盆中,最終卻還是沒有這么做。 然而若是被姜煦看到信上的內容,他一定會大驚失色。因為上面所寫分明就是他寫給范睿的原話,甚至連個句讀什么的都沒有差別,里面的內容則是指使范睿把燕云騎的行軍部防透露給離國那邊。 透露給離國那邊干什么? 這種問題靈武帝想都不想用。無非是想要借這個機會除掉衛韶,并且削弱一部分衛家的實力而已。 事實上姜煦所想的不正是他所想的嗎?他謀劃了這么多年,不就是為了能夠降低世家在大燮的影響力嗎? 可關鍵點不在這兒。 重點在于姜煦的立場,作為一名皇子,同時更是他的兒子,姜煦居然敢假借他的名義給范睿寫這封信!要不是他在范睿身邊安插了人,恐怕到現在為止都還是被隱瞞著的吧! 姜煦居然背著他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哪怕這件事情同樣是他想做的,實際上他也已經安排人手給范睿傳遞這樣的信息了,可姜煦居然,居然…… 身為皇帝,靈武帝自覺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釁。姜煦既然敢私底下背著自己做出這樣的事來,那其他的事情呢?他又會不會背著自己做了別的事情? 多疑通常是帝皇的通病,靈武帝同樣也不例外。 垂手站在他跟前的王安很明白這一點。身為靈武帝手下最得用的太監,他是打小就在靈武帝身邊伺候了,到如今也有將近四十多年的時光,如何會不知曉此時的陛下已經是很出離的憤怒了。 也無怪陛下會覺得生氣,事實上自從太子因為謀害晉王一案被罰閉門思過后,晉王儼然已經是陛下最看重也是最疼愛的一位皇子了。然后晉王卻背著陛下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假傳圣旨不說,還勾結敵軍將領,后面這件事情要是往嚴重了說可是通敵叛國的重罪!若是陛下有心發作的話,很大的可能是晉王被貶為庶人。 可即便深深地明白這點,王安也還是忍不住開口了,“陛下?!彼÷晢镜?。 靈武帝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王安接著道:“陛下,盡管晉王殿下此舉卻是有違圣道,但奴才覺得,殿下此舉未嘗不是出于為姜氏宗業所考慮。衛家勢大,在軍中的影響力更是根深蒂固,倘若晉王殿下的計策真能奏效,那么必然能一舉動搖到衛家的根基,如此也算是解了陛下的心頭之憂??!” 聞言靈武帝神情不變,眉間卻仍舊隱有怒氣,他看著桌面上的信箋半晌,然后才冷哼道:“若非如此,你以為我會容忍他背著我做這樣的事情嗎?” 他又何嘗不知道姜煦這個兒子的手段向來都比較狠毒,包括上次太子謀害官員一事也是如此。只不過他膝下總共有八個兒子,皇位卻只有一個,將來誰能夠繼承他的位置,成為這九州的主人,都是要看他們自己的手段,唯有技高一籌的人才能夠成為最后的贏家。而眼下看來,他這個三兒子還算是里面比較出色的。 如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又怎么會放任范睿去做他信中所寫的事情呢? 凌厲的目光逐漸舒緩下來,靈武帝原本皺著的眉頭同樣漸漸放開,他再次看了眼桌上的信箋,終于還是把這幾張紙丟進火盆中了。 熾熱的炭火一下子就把紙張點燃,幽藍的火舌舔噬殆盡,幾張足以成為晉王謀逆一事證據的信紙就這樣子變成了灰燼。 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靈武帝嘶啞著嗓子道:“把火盆拿下去吧?!?/br> 微微垂首,王安輕聲應道:“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