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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半分鐘,噼里啪啦的暴雨傾盆而下。驚雷如潑,汪洋上的氣象瞬時天翻地覆!巨浪開始不安,原本四平八穩的船只,如扁舟般漂流,不受控制。掌舵者不斷改變航向,蒂奇一面調度人手,一面跑向甲板前方。很快,驚雷下凡,電石火光見,世界一片慘白!第三根桅桿被攔腰劈斷,船只瞬間失控起來。最難受的要輸蘇連二人,他們朝著海面,冰冷、咸濕的海水時不時拍打在兩人臉上。蘇穆煜本就暈船,此刻更是神志不清,快要撐不住。連鳴怕他失去意識,不間斷地呼喊他的名字,蘇穆煜!阿煜!船身失了火,炮眼處不斷滲透進海水。船在下沉,不少船員已跳海。包括蒂奇在內,沒有流連金銀財寶,甚至沒有對這艘風光無比的海盜船扼腕嘆息。他放下小船,迅速逃離。蘇穆煜頭疼欲裂,他咬牙看著前方。水天交接處猛地掀起一陣巨浪,高達數十米,勢要葬送這艘巨船與所有人命。失去意識前,蘇穆煜眼前閃過一片鱗光。有妖艷的紅,極致的藍,還有巨大的三叉戟。——他來了。蘇穆煜沉入海里,耳邊連鳴的呼喊聲遠去。嘈雜的轟鳴淪為一片寂靜,只余振聾發聵的鯨嘯。起先視野里什么都沒有,全是鋪天的蔚藍——好似在做一場夢。接著,有個沉緩的聲音叫住他——你從何而來。蘇穆煜身處混沌之境,他似在水中,又不似在水中。他轉個身,夜叉就在身后。俊美到雌雄莫辨的臉,鮮艷的紅發,金屬魚鱗布滿周身。他坐在廣袤的珊瑚叢上,手握三叉戟,目光憂郁。蘇穆煜張不開口,只是直直與他對望。夜叉伸出手,尖尖的指甲點點太陽xue: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意念?蘇穆煜一愣,能知道對方在想什么?夜叉:對。看來是真的。蘇穆煜索性放開了想:我來,是想讓你回去。夜叉偏偏頭:回哪里,她沒回來,我不能離開。蘇穆煜企圖說服他:回到深海中去,萬米之下。你不能再出來了,清洗日即將來臨。一切徘徊大夢,未入輪回,滯留人世的魂魄,都將被徹底抹凈。我不走。夜叉垂下眼,三叉戟放在身側。蘇穆煜問:即使灰飛煙滅,你再也沒有機會等到她?夜叉沉默許久,自嘲地笑了:我等了兩百年,她怎么還不回來。她不會回來了。蘇穆煜搖頭:她已入輪回,無怨無悔。你執著的,或許并不是她所想要的。兩百年,夜叉或許曾想到過,那人已拋棄他。只是還愿癡癡地等,祈求換一個破鏡重圓。天道哪有那么好如意,誰都不曾真的得償所愿。夜叉目視極遠,看到更深的地方去。夜叉搖搖頭:我也并不是只為等她,我還在等另一個人。蘇穆煜大感意外:誰?不能告訴你,是另一個如我這般等待的人。夜叉輕撫三叉戟,復看著他:他還有一件重要的東西在這里,他很快便要來取。蘇穆煜不料會有這事,頓時有點頭大:那如果他不來呢?夜叉遽然一笑:他會來,他一定會來。蘇穆煜有些為難,這人在哪兒,究竟什么時候來。既然如此,他的任務又該如何進行下去。頭一回雙眼抹黑之感,蘇穆煜只得硬著頭皮問:那人真的會來?有沒有與你商定是何時。如果錯過了返回萬米之下的時間,你會很危險。夜叉依然端坐在那里,他已在此處坐了兩百年,時間于他來說,不過一瞬。并不差那點。孤獨百年,眼前是這片萬古不變的蔚藍。癡癡等待愛人的回歸,卻在十年前等到了另一個男人。一出事故,一個男人的犧牲與背負。夜叉后來曾想,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這個男人守住。人世間的愛啊,就是這般叫人欲生欲死。踏過碧波浪尖,走過烈日的焦灼。擁抱著戀人,就好似擁住了滿船的戰利品,乘風破浪。從窮途末路劈開一條通天大道。如摩西開紅海那般,賭上性命也要——蘇穆煜等待著夜叉的回答,卻覺頭頂閃過一個黑影。他抬頭看去,驀地什么也看不見。只有夜叉欣喜若狂般站起來,海水瘋狂攪動,魚群疾游奔逃,霎時掀起陣陣海底風暴。這回,蘇穆煜徹底失去了知覺。耳畔聲音漸遠,模糊中,夜叉在狂歡——他來了!他真的來了!作者有話要說: 注:“*”Aye!Aye!!——是!遵命!船長!海盜行話,直到現在也沿用這個。(不用什么Yessir,顯得很外行很土②OhCaptain!MyCaptain!Ourfearfultripisdone——,非常經典的電影,也可以去看看。第99章月亮與六便士冷,刺骨的冷,無邊無際的冷。蘇穆煜艱難睜開眼時,只覺睫毛上起了一層冰花。眼皮抖動時,霜末簌簌往下掉。身體已沒什么知覺了,他趴在一塊浮木上,周遭依然是無垠汪洋。天是黑的,連同海水也是。不知何時天降小雪,細細碎碎的雪末子在海面上連天接海,織起一片冰絲帷幕。氣候反常,海水無比寒冷。蘇穆煜動動手臂,僵硬的。連鳴趴在他對面的浮木上,依然昏迷。“……連……連鳴……”微弱的呼喚在風中飄散,波濤涌動,唰唰的水聲將其掩蓋。蘇穆煜有些忐忑,他驀地想起有誰曾提醒過他,失血過多時不要睡過去,冰天雪地時不要睡過去,有時候,睡著睡著……人就沒了。蘇穆煜慌亂,他不顧手臂麻木,于浮板撐起上半身。他好不容易觸碰到連鳴的臉,無絲毫溫度。“連鳴!連鳴!你別睡!醒醒!不準睡!”嗓子干疼,海水凍得他關節極痛,那是深入骨髓的寒意,似千萬根針在刺。連鳴趴在浮板上,海水不斷拍打,濕漉漉、冰涼涼的水體漫入他的頭發。臉色白到近乎透明,察覺不到他的呼吸。蘇穆煜掙破嗓子也要叫醒他,霎時間喉嚨里彌漫著腥甜之味。“連鳴!…….鳴哥!”無人回應。蘇穆煜伸手挨著他的臉,遲遲不敢試探連鳴的鼻息。他咬住下唇,一股溫熱的液體燙了臉頰。但很快,這唯一的溫度也消散在冷風中。不會的。絕不會這樣的。他做任務從沒失敗過!周遭大雪拼命下,沒有人回應他,唯獨深深海水同他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