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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胭脂。“蕊娘,你這化的什么玩意?”蕊娘哼聲:“土氣!這是長安最盛行的時世妝!那些貴夫人,都這么畫。據說是從胡人那邊學來的異域妝面,反正你不懂啦!”“是是是,我不懂?!卑踩顼L點頭,啼笑皆非,“你一個小姑娘,學什么貴婦,又沒嫁人?!?/br>“那你娶我??!”“……”安如風給她擦拭臉頰的手一頓,抿了抿唇,“蕊娘,你是meimei?!?/br>少年深深地看著眼前這如花似玉的姑娘,清水從她臉上走過,去了烏膏,退了赭紅,八字眉換為原本的柳葉眉,一雙眼睛在月光下,似浸過長安最美的雨。當真是膚如凝脂,朱唇皓齒,俊眉修眼,顧盼神飛。蕊娘咬牙,傲氣令她不能再哭了:“安如風,你說過要娶我的?!?/br>安如風站起來,俯視著她。少年郎背著月光,瘦削的肩膀看起來比大唐的疆域還要遼闊。他低聲道:“蕊娘,都是些兒時戲詞,別當真了?!?/br>他這短短的有生之年,說過太多兒戲。志向也好,心意也罷。通通都,做不得數的。安如風時刻提醒自己,巨棠溪城百里之外,還有一支精良的軍隊,虎踞龍盤地等待著最好的時機。所有人——他們頭上都懸著一把將落未落、刃若寒冰的刀。命若草賤,浮生須臾。蕊娘不爭了,一次次的推拒告訴她,爭不過的。不娶,那便守著罷。翌日,安如風苦口婆心勸蕊娘離開,蕊娘不聽。她既是帶著包袱而來,就是打算長住。反正不回棠溪城。安如風無奈:“你不回去,你在這兒做什么?”蕊娘依然身著男服,颯爽英姿地拍拍桌子:“幫你鑄劍!”“你這不是胡鬧么?”“我怎么胡鬧了?我的技藝你還信不過?!”棠溪城有個女魔頭,此人名為蕊娘。大膽潑辣,性情直爽,全然沒有閨中小姐的扭捏之態。她是江湖兒女,是全家上下的掌中寶,更是人們口中的鑄劍鬼才。蕊娘常年混跡作坊之內,對鑄劍之事頗有見解。有她配合鍛造出的名劍,是能與當年安如風一比高下的。安如風找不出更好的借口,只得搖搖頭,隨她去了。然而這可苦了蘇穆煜和連鳴,本來作坊這邊就只有一張床,現在來了大小姐,床榻是定要貢獻出去的。毫無辦法,“三人行”的床榻之誼,輾轉到了草席之上。是夜,三個男人平躺在一起數山羊。蘇穆煜道:“如風,你去跟蕊娘睡好不好?!?/br>安如風閉著眼,快要氣死了:“說的什么話!不要臉?!?/br>連鳴道:“如風,你去吧,這草席太擠了?!?/br>蘇穆煜往連鳴身上蹭:“就是,如風,你看,我只能這樣了?!?/br>安如風唰得睜了眼:“你快從鳴哥身上下來!”——接下來的日子,安如風便徹底沉醉到鑄劍之中。燃燒的冶爐,日夜火光映天。安如風時常在爐火前,敲敲打打,一站便是一天。鑄劍過程相當繁復,耐心與毅力缺一不可。從熔煉到澆灌再到修冶,一步一步,都需耗費大量心神。反復冶煉,折疊鍛打,嵌鋼冶燒,刀劍淬火。五十湅為上乘,后世所謂“百煉鋼”。蕊娘較起真來,也不是虛的。他倆站在冶爐邊,同是眉心一擰,神色嚴肅,不分男兒郎與女中杰。蘇穆煜和連鳴去觀摩過一次,最后耐不住炎熱退了出來。安如風時常熱得汗流不止,蕊娘便叫他脫了上衣。安如風搖頭:“哪有光天化日在姑娘面前脫衣的道理,這不是登徒子么?!?/br>蕊娘盯著他如瀑飛汗,薄薄的衣衫濕漉漉地貼在身上:“你不是從不把我當女子?矯情什么?!?/br>安如風斗嘴斗不過,只得埋頭打鐵。當世界只?;禅Q的錘音與燒到刺眼的紅鐵時,他就能將一切置之度外。這是天才的境界,別人不懂的。就像,可能永遠也沒有人,能順著少年淡青的血脈,順著他白山黑水的根落,直達他縱死猶聞俠骨香的劍魂之里。而發覺這一切頗有蹊蹺的,是連鳴。連鳴從來都不聲不響,他更愿意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事情變得詭異莫測,是從他接連不斷地撞見安如風與一只信鴿接洽開始。好幾次,安如風偷偷在后院執筆寫信,寫完后再由信鴿傳出。這只信鴿三天往來一次,連鳴數了數,往來信件約莫五六封。連鳴不知給安如風傳信之人是誰,他也不便告訴蕊娘。姑娘家心思細膩,誤會了什么可不好。連鳴轉頭告訴蘇穆煜,不料蘇老板只是點點頭,一副“我全明白”的模樣。“我知道這件事,小屁孩兒的心思你就別猜了。猜也猜不到的?!?/br>連鳴挑眉:“不礙事?”蘇穆煜盯著他瞇了瞇眼,最后展顏一笑:“不礙事?!?/br>事實證明,紙保不住火,東窗事發也就在朝夕之間。蕊娘作為安如風最合格的跟屁蟲,就差出恭等茅房外邊了。安如風想要事事躲過她,幾乎是不可能的。蕊娘豪爽歸豪爽,對這種三天五頭一封信的行為還是會存疑。萬一安如風不娶自己的原因,是他在外邊有了人?要知道,正是她及笄那年,安如風便執劍遠走了。幾年后,安如風幾乎是鎩羽歸來,默默重新鑄劍。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么,誰也不知道。安如風為什么回來?他遇到了什么?他還會不會走?蕊娘憋不住,主動找上安如風。“你告訴我,昨天你放的那只信鴿!給誰的?”蕊娘雖然嘴上不說,心里早把自己當作了安如風的人。此時盤問起來,底氣也有三四分。安如風知道被發現是早晚的事,他沒打算死瞞,也沒打算和盤托出:“蕊娘,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別多問?!?/br>“我怎么就不能多問?你是不是闖禍了?”安如風繞開她,往冶爐走去。今日任務還未完成,他的速度不夠快,根據信上的消息推測,時間不多了。“我沒闖禍,就是一個江湖筆友而已?!?/br>“既是筆友,那有什么不能告訴我的?”蕊娘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你沒必要知道,又不是什么大事?!?/br>安如風多次回避,幾乎要坐實蕊娘的猜想。多年來,被視為掌上明珠的蕊娘多少也有點大小姐的脾氣,唯獨對著安如風,可以說是將自己放入了塵埃里。安如風有什么好?蕊娘說不準,但他總在心頭,割不掉。蕊娘一把拉住他,揚聲質問:“安如風,你是不是喜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