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姆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他只好從床上站起，走到了他面前。

蘭姆毫無準備，如臨大敵，緊張得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渾身都僵硬了——他第一次擔任百人長，在一百人面前瞎扯出征稿時都沒有這么緊張！

梅瑞斯一只手按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撥開蘭姆礙事的頭發，捧住了他的臉頰，蘭姆“騰”地紅了整張臉，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眼睜睜地看著梅瑞斯帶著微笑的精致臉孔離他越來越近，嚇得他連忙死死閉上了眼睛，等待著他們第一個八成也是最后一個吻。

但過了幾秒鐘，沒有任何多余的觸覺落在他嘴唇上。

蘭姆睜開一只眼睛偷偷地觀察情況，發現剛才還彎下腰，和他近在咫尺的梅瑞斯，現在正站得筆直，一只手摸著自己的下巴，一臉若有所思。

“怎，怎么了？”蘭姆磕磕巴巴地問。

梅瑞斯收回放在蘭姆臉上的手，思索了幾秒后，直言道:“非常不好意思，蘭姆，不過這件事，目前我還只想和菲利一個人試?！?/br>
“哦……嗯……”蘭姆不知為何，有點失落，又有點意料之中的淡然。

倒是梅瑞斯有了意料之外的體驗:“我覺得你之前說的有點道理，如果這些事是能和朋友做的話，那我大概不會排斥和你試一下——就像雖然你聽不懂，但我不介意和你聊一聊關于火元素的離散性與不同等級火魔法之間威力的影響函數——所以我大概并不是想和菲利做朋友，而是想做戀人?！?/br>
蘭姆安詳地想:我確實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關于這件事我希望一個人再好想一想，謝謝你今晚跟我說這些?！泵啡鹚刮竦厮涂?。

蘭姆也很有眼力見地告辭:“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明早別錯過出發時間了?！?/br>
“謝謝你的提醒，”梅瑞斯微笑著同他告別，用所有的神學知識說出了一句話:“愿女神與你同在?！?/br>
蘭姆大笑了幾聲:“難為你能跟我說這句，太謝謝了?！?/br>
————

蘭姆關上門，剛走了幾步，眼眶就不禁發熱起來，他連忙用手遮著眼睛，快步跑開了。

☆、二十八

梅瑞斯坐在椅子上，手臂側靠椅背，一手拿著筆，手指在筆桿上有節奏地點著，面上帶著困惑的表情，眉頭微皺，一言不發。

雖然蘭姆的話給他重塑了新的三觀，但梅瑞斯還沒這么快地把他和菲利克斯的關系代入到“戀人”中去。

他細細回想著他并不漫長的人生中認識的為數不多的情侶們的相處方式:

他父親母親總是如膠似漆，雖然各自都身負重職，但哪怕有一秒的空閑，也一定會手挽手地躲到一旁卿卿我我，眼睛黏在對方身上撕都撕不下來。

那我和菲利還沒好到這份上吧，梅瑞斯心道。

不過和一對生了三個孩子的夫妻比親密度顯然是非常錯誤的選擇，梅瑞斯繼續回憶:

他的堂弟一直在和一位平民女性｀交往，據說是因為那位女士是一家酒館的掌廚，有著超人的廚藝和釀酒技巧，堂弟某次在那用過餐后就驚為天人，三番五次堵在后廚門口只為見上那位大廚一面，還差點為此與家族決裂，不過他記得他的堂弟前幾個月已經在謀劃訂婚事宜了。

梅瑞斯連忙把他和菲利克斯代入了進去，思考如果家族讓他不再和菲利克斯來往，他會不會和家族鬧翻——但根本不需要細想，因為家里人都知道他跟菲利克斯好得能睡一間房，并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要他與菲利斷絕關系，這個類比根本不能成立。

梅瑞斯冥思苦想，在更貼近他們生活的地方，有沒有與他熟稔的對象在談戀愛。

有了！與他共事的一位女孩子，前段時間對一個王宮士兵一見鐘情，為此甚至放棄了熬夜，每天一到十二點，就算手頭上還有做到一半的實驗，她也會把它扔到一邊馬上睡覺，就為了第二天可以起個大早，能捧上一束玫瑰花，趕到宮里去和那位士兵說幾句話。

我才不會為了見菲利做出這種事呢！梅瑞斯心想，反正平時推開門就能見到，而且他們一起熬夜才是常態，根本不用在事業和感情里做出什么選擇。

嗯……感覺想來想去，根本找不到一個同他們情況完全一樣的情侶模板可以進行對比。

梅瑞斯愁眉苦臉，仿佛遇到了一個絕世難題，漂亮的臉蛋都揪成一團了。

“你在想什么？”

低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梅瑞斯嚇了一跳，抬頭發現菲利克斯不知何時進了房，腋下夾著書，手里提著一個看起來沉甸甸的袋子。

“你回來了啊?！泵啡鹚孤N起嘴角:“有什么收獲嗎？”

“有一點，等會試試看?！狈评怂拱咽掷锏臇|西放在桌上，梅瑞斯好奇地探過頭去看，袋子里裝著的是十幾個小袋子，里面分別裝著色澤和細度不同的粉末。

梅瑞斯掃視著菲利克斯帶回來的東西，發現除了多了這些不明粉末外，似乎還少了些什么。

“菲利，你從內爾房間里帶出來的那本書呢？”

“被沒收了?！狈评怂鼓樕簧?。

“什么？”梅瑞斯微驚。

“我剛剛去找了那個煉金術師商討一些問題，結果她一看到那本書就大聲尖叫，差點把守衛引來了。后來說什么都不讓我把書帶走，只好留給她了?！狈评怂共粣偟卣f，好像先犯錯的人不是他一樣。

梅瑞斯不由笑出聲，惹得菲利克斯不滿地瞪他，但一會就收了氣勢，輕聲道:“那本書就送她，反正我暫時也不需要?！?/br>
本來就不是你的東西，怎么能叫“送”。梅瑞斯暗笑，但沒有點破，只順著他的話道:“和艾格絲討論出接下來要怎么做了嗎？話說你現在在做什么課題，該不會還是……”

“沒錯，”菲利克斯仿佛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么一樣，“關于怎么固定4級以上的魔法，我終于有了點新的進展，順利的話在到達那個什么島之前就能做出來?！?/br>
“我就知道你還在糾結這個……”梅瑞斯嘆了口氣:“我和你研究的領域不同，所以就不對你這種執著做出什么評價了?！?/br>
菲利克斯點點頭，之后一句廢話也不多說，坐在了桌前，攤開了一張占據了半個桌子的白紙，寫寫畫畫起來。

如果按照平時的情況來說，梅瑞斯現在應該躺回床上睡覺，為之后的路程養精蓄銳，或者持著一本書，和菲利克斯共享同一盞燈。但由于蘭姆之前的拜訪，他的心里泛起了一陣不一樣的漣漪。

菲利克斯漆黑的短發在燈光下泛著一層薄薄的亮色，專注的眼眸緊緊地盯著紙面，一只手握著羽毛筆飛快地書寫著，眉頭微皺，牙齒輕咬著嘴唇，眼神里有點疲倦，但更多的是灼灼的光，只是看著，就能讓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