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依舊熾熱如火。

    這一點點的光已經讓李青痛不欲生。他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臉，仿佛剛剛的試探已經灼燒了他。他的身子僵硬，手臂更是因為用力而條條突起，手背上的經脈分明。

    但是李青沒有出聲。

    他知道，小春就在下面，她睡了。

    李青的手按著自己的眼睛，緊咬著牙，臉頰上的汗滴滴滑下。

    【別按了，等下把眼珠子按出來了?！?/br>
    她在說話。

    李青顫抖著身體。她沒有說話，但......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得分明。

    李青的手漸漸松開了，即使疼痛依舊。

    就在他的身子搖搖晃晃地就要墜下屋檐時，一道身影迅速躍上屋檐，站在李青的身后，在還沒有站穩之時，便已經伸出一只手，準確地點在李青的后頸之上。

    寒氣瞬時入體，緩解了李青的疼痛。

    等李青全然恢復的時候，整個人濕漉漉地蹲在屋檐上。身后，賀涵之沉穩而立，他抱著手臂，皺眉地看著李青。

    “你這是在胡鬧什么?！?/br>
    李青垂著頭。

    賀涵之拿腳踹了踹散落在地的布條，“還不系好?！?/br>
    李青動了動，伸手在地上摸了一下，拿起布條，猶豫著沒動作。

    賀涵之：“怎么，還沒學乖？”

    李青低著頭，他看起來有些落魄。

    “我想睜開眼睛......”

    賀涵之挑眉，“嗯？”

    李青手握成拳，緊緊攥著布條。

    “人都能睜眼，我也要睜眼......”

    賀涵之淡淡道：“你不是人?！?/br>
    李青顫抖了一下。

    賀涵之沒有語氣地接著道：“即便你修得人身，變得人形，你終究不是人?！?/br>
    李青的臉色蒼白，嘴唇抖了抖，沒有說出話。

    賀涵之：“我有說錯？”

    沒有，他沒有說錯。就因為沒有錯，李青才不知如何回應。

    賀涵之又道：“其實，你也不需鉆這種牛角尖，睜得開如何，睜不開又如何。你的價值何時同這雙眼睛有關了?！?/br>
    李青低著頭。

    就在賀涵之接著要說下去的時候，李青忽然開口了。

    “你為何知道?！?/br>
    “嗯？”賀涵之頓了一下，不過他很快明白李青的意思。

    “你是問，我為何知道你的真身？”

    李青沒做聲。

    賀涵之淡笑一聲，道：“我帶來的東西，你不認得么?！?/br>
    李青：“那是我的?！?/br>
    賀涵之：“的確?！?/br>
    話一落，賀涵之從身邊摸出了自己的佩劍星河。銀白的劍身在月色下更加的貴氣逼人。只不過賀涵之雖拿出了它，卻沒有要拔出的意思，他手腕一翻，將星河轉了一圈，另一只手抬起，取下了星河劍上的掛飾——那枚古樸簡約的白玉環。

    賀涵之將白玉拿在手里，他緩緩彎下腰，離李青更近了些。

    “當年那一場武林紛亂，你還記得多少?！?/br>
    李青茫然地抬起頭，他不懂賀涵之的意思。

    賀涵之兩指掐在李青的下頜上，逼迫著他朝向自己。

    月下，李青的臉呈現著深沉的顏色。

    “對，你不記得了，你忘記了。當年的尸山血海，愛恨情仇你通通不記得了。那么多人拼死拼活，那么多人送了命，也只不過在搶奪這個——”賀涵之的語氣與平時有些不同，他的聲音低沉，暗藏著一股莫名的激憤。他將手上的白玉抵在李青的喉嚨上。

    “只不過是這個......你身上的一塊碎片而已！”

    賀涵之的手掌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的顫抖。李青怔住片刻，他慢慢抬起手，碰了碰賀涵之的手臂。

    賀涵之壓低嗓音?！跋胱鋈嗣?，呵。你躲不掉的，太陰。不管你愿還是不愿意，你已經劃開一條血腥的河，今日我可以將這白玉給你，但是你不要妄想著脫身。你的結果只能同烈陽一樣，唯一的區別，是你可以選擇其他的主人！”

    他說完，將白玉扔在李青的身上。轉身欲離開。

    在他想要躍下屋檐的時候，衣擺被拉住了。

    賀涵之轉過頭，李青一手拽著他的衣裳，一手握著那枚玉環。他的表情依舊茫然，茫然中也帶著一份小心。

    李青將玉環慢慢地遞出去。

    “你，你要是有用，就拿去用好了，我，我不要了，我可以不用它，你別氣......”

    37第三十七章

    “你別氣......”

    李青雖然弄不懂為何賀涵之會突然這樣,但是他隱約覺得,這理由可能同自己有關。

    賀涵之匪夷所思地看著面前這個大塊頭。

    “你是裝傻還是真傻?！?/br>
    李青：“？？”

    賀涵之點點頭，“是真傻?！?/br>
    李青：“......”

    拋開前面的話，這句李青聽懂了,他垂著大腦袋不說話了。

    賀涵之看著他，道：“你為何想做人?！?/br>
    聽到這個感興趣的問題,李青又抬起頭了。

    “我想做人......”

    賀涵之：“你已經說過了,我問的是你的理由?！?/br>
    李青：“我......”他猶豫了片刻,然后慢慢道,“義父是人，她也是人，還有你們......你們都是人,我也想做人?！?/br>
    賀涵之覺得自己拿屁股想都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

    看著李青呆愣愣的模樣，賀涵之嘆了口氣，坐到他的身邊。

    “你要知道，你有多可貴?！?/br>
    李青：“？”

    賀涵之拍拍李青的肩膀，“坐下吧?！?/br>
    李青乖乖地坐在賀涵之的旁邊，他體型高大，比賀涵之壯碩一圈。

    賀涵之將劍卸下，放在一旁，放松地靠在后面。

    “你對烈陽，有記憶么?！?/br>
    李青聽不懂，就晃了晃腦袋。

    賀涵之也不意外?！跋胍彩菦]有的，它要比你早出現近一百年?！?/br>
    李青：“咕嚕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