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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的話大抵寬慰較多,但他也不可懈怠。本就欠了這人一條命,閑暇時刻幫這人打打雜也是情理之中。郝睿的猜想沒成功。現下他正在藥廬搗藥,并且覺得這一切不太真實。他居然就這樣簡簡單單地出來了沒有刁難,沒有羞辱,只憑林大夫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那虔婆就滿臉堆笑的把他送到這間小房屋,絲毫沒有之前的窮兇極惡。他把要用的山藥切片放在簸箕里放在石板上暴曬,又將其余曬干的拿回房間。其實這哪里是償債,這分明是一場預謀已久的救援。預謀了一整個晚上的林好心眼邁著閑散的步子進入竹廬,眼看著那新收的侍從腳步輕快的將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條,不由得滿意了幾分。待他步入正堂,那人還給他端來一杯清茶。茶是好茶,煮茶的手藝也算十足,青芽在杯中起起落落,喝到口里綿香悠久---這倒是一個大驚喜。本他看來,郝睿一介武夫,收拾的井井有條已是極限,卻不料他煮茶焚酒皆會一點,連庖中之事也略知一二。略知是個謙詞。他做的飯菜口味不比來福軒的差。來福軒是綿城最大的酒樓,也是林大夫手底下的搖錢樹。林卓匪差點壓不住把敵國質子送到后堂給人做飯去的心思。這一大早就是砰砰砰的敲門聲,郝睿打開門,看見丫鬟小翠一臉焦急地站在門口,眼眶還紅著。小翠見了他吃了一驚,口中先發問:“林大夫呢”他答:“還未到?!?/br>林卓匪上班遵循七七制,卯時來申時走,每周一二三前來,作息規律上班準時,卻不知道為何今日晚到了一個時辰。小翠一聽這話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郝睿一臉尷尬的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想了想,試探著說:“是云公子”他曾遠遠的瞧過云公子一眼,面若桃李,眼若流波,身姿窈窕娉婷。這樣的身姿氣度在坊間都不是什么好事,又遑論這等風月場所。小翠抿了把淚,凄慘慘地說道:“昨兒個公子去伺候京里來的那些癟羔子們,回來的時候身上沒一塊好rou,現在躺在床上靠一口參吊命?!?/br>郝睿一把捂住小翠的嘴,低聲跟他說“慎言?!?/br>小翠臉色發白,偷偷掃視了四周,見沒有什么人,才放心的呼出一口氣。恰逢此時,林卓匪到了,他此時身上不大好,往日干干凈凈的袍子上充滿了抓皺,發也被打亂了,順著臉頰留下來長長那么一縷,整個人都像是跟人打了一架。跟他打了一架的罪魁禍首正窩在他的懷里--一只小橘貓。他見了小翠,心下先明白了幾分,把貓讓給郝??粗?,自己進去收拾了東西就急匆匆地跟小翠走了。那時春意正濃,洋洋灑灑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枝椏照亮了大夫黝黑光滑的頭發,恍惚間幾乎要讓他沉浸下去。手上忽然一疼,他下意識松了手,低下頭看見貓得意洋洋的向他搖尾巴。得意的小樣子十足。那個少年沒有搶救過來,大夫這幾天難的低氣壓,連打理藥材都顯得悶悶不樂。郝睿小心翼翼地抽走大夫手中的藥杵,然后推著大夫去一旁坐下。“您該休息了?!彼麖娪驳卣f。林卓匪疲憊地揉揉眉頭,“子存,我不能?!?/br>“云公子之死錯不在您,大人,您魔怔了?!?/br>林卓匪抬起頭看著他,眼中隱隱洶涌著什么激烈的情緒,“我就看著他死在我面前,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br>郝睿倒不覺得死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們不會動不會痛,不會拿起旁邊的刀槍繼續在世上廝殺,這挺好,他想。但他不能這么說。大夫是好心眼的大夫,他不能讓他更難受。但他沒有什么可說的了。他本就沉默寡言,不會勸慰。林卓匪抹了一把臉,“行了,你去忙你的吧?!?/br>郝睿聽話的轉身走去后院,只是頻頻回頭想要確定一下自己的情況。林卓匪啞然一笑,又覺得心口酸澀的不成樣子。他不是沒見過死人。但他不能接受。尤其是那個眉眼彎彎的孩子前幾天還送給他一籃子水果,緊接著他就躺在了床上,眼睛凸了出來,喉嚨發出“嚇嚇”的聲音。然后他就死了。林卓匪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走的不是那么辛苦。大夫被調戲了。起因是一籃子枇杷。此時已至夏至,距離死人的事情已經過了一旬。蟬在樹葉里喧囂,姑娘在花叢嬉戲,貓懶洋洋的舔爪子,仿佛一切都沒有變樣。大夫躺在主席上假寐,溫煦的陽光將他整個人勾勒了一圈金邊。郝睿小心翼翼地將秋嫣姑娘送來的枇杷洗凈了放到大夫竹席旁的小桌子上,以便林卓匪醒來就可以吃到。接著捂著貓嘴,抱著不斷掙扎的貓走去內室。大夫樣貌風流而不自知,為人一派光明磊落,從不肯同其他人一樣欺壓女子少爺,久而久之大家便都喜歡送他一些新鮮事物。看著大夫面帶薄紅地收下自己的禮物,好激動怎么破。大夫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了。他打了一籃子清水凈面,抬頭看見放在桌上的枇杷。他隨手拿了一個把玩。又見日頭尚早,便打算出門一趟,置辦些物什。后院的墻前幾天倒塌了,工匠正在收拾,以至于他只能從前門走。這一走,便走出了麻煩。“雪mama不是說這里枇杷告罄了么,怎么我看著這位小公子手上盡是枇杷啊”林卓匪尋著聲音看過去。是一個油頭粉面的小子,眼底青黑,腳步浮夸,看樣子長期耽于房事。長此以往,怕是活不過不惑之年。鄭砲輝看了林卓匪一眼,鼻息不由自主的重了重,他穿著一身大袖翩翩的衫子,底下的異樣沒被林卓匪發現,卻被雪饒覺察到了。今日大夫依然是青布衫,頭巾裹發,打眼看上去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夫。雪饒惱恨地瞪了那公子一眼。那公子渾然不覺,只笑瞇瞇地說:“mama這可不厚道,明珠暗藏,就連枇杷也不允我?!?/br>“這枇杷乃林大夫之物,林公子也不是奴輩之人,鄭公子您這可是冤枉我了?!?/br>鄭砲輝自覺眼前此人是青衫布衣不值一提,就如此拿下他豈不是片刻之事郝睿在竹廬收拾之時翻出大夫錢袋,他怔了怔,只怕大夫被人打出來,便攥緊了手上的流云紋小袋,急匆匆地往外走。遠遠瞅見了他熟悉的身影,可眼下發生的一幕讓他怒火中燒。我自己都要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上的人,怎么能夠被你這么玷污!他眼見那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