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程明竟然真的睡著了。

轉醒的時候動了動，手心驀的一空，他下意識的抓了一把，堪堪攥住一雙沒來得及逃走的指尖。

"老師，您醒了。"

夏遙盡量以極其微小的動作想把手指解救出來，笑的有點勉強。阮程明不動聲色的放開他，撐起身子坐了起來。

夏遙的手握起來觸感分明，骨節清晰，因為彈琴的緣故極其硬朗。

遠處有人聲靠近，從下面上來兩個年輕的男孩子，一個也背著畫架，另一個則帶著吉他。兩人關系看起來不錯，說說笑笑，還夾著一些打鬧。

經過他們的時候好像才發現這里還有旁人，背著吉他的男孩拖了拖另一個人的胳膊，收斂了一些。

阮程明看著那兩個人上來，經過他們往河壩另一頭去了。

"你也應該多和同齡人出來才對。"

阮程明開口的頗為突然，夏遙聽見的時候一怔。

"我有。"夏遙爭辯著，"您沒見到而已。"那邊的兩個人經過他們，又鬧的開了。

阮程明收回目光，不可否認的，他有一點羨慕。

他固然成熟，能穩重。但是這樣的特質這些年輕人以后都會有，然而他卻不能重溫一次年輕的日子了。

就是這么沒有反抗的余地。

阮程明站起來，把畫架移到蔭涼里。夏遙仍固執的留在原來的地方，意外的堅持，賭氣一樣。陽光落在他頸間的細汗上，偷偷的反著光。

阮程明重新把心思移回到手里的畫筆上，專心的挑著顏色。

間或有蝴蝶路過他眼前，色彩斑斕的。身后樹林里的蟲鳴仿佛和周遭融在一起，都被晌午的陽光炙烤的焦灼不堪。

夏遙收了東西過來的時候，阮程明正在收尾。夏遙就站在他身側看著，一直到他把筆擱下。阮程明也起來收拾東西，看到夏遙的畫板。畫里有他。

"好了。"夏遙收拾好東西等他，阮程明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阮程明的車子在回去的路上出了故障，突然停下來。

"怎么了？"

夏遙把車停住轉過來問他。

好像是鏈條壞了，不管怎么弄都掛不住。

"好久沒用過了，這輛車子。"出了這樣的問題倒也不算奇怪。

"那推著走吧。"

夏遙也從車子上下來，兩個人一起并排走著。

越來越低的太陽把他們的影子拖的越來越長，扔在前面，每走一步都像是能靠近一點，然后又馬上被甩開了。

時間仿佛也被放大延長。

"老師。"

分道揚鑣的路口，夏遙叫住阮程明，看起來想要說點什么的樣子。阮程明扶著車子站定，等他開口。

夏遙躊躇了一下，什么也沒說。

"老師再見。"

就只是普通的告別而已。

第14章第十四章

夏遙剛和阮程明從圖書館出來電話就響了。陳慧秋在電話里說他們到了，問他在哪兒。

夏遙本來要去接他們，結果陳慧秋都安排好了，把行李安置在預訂的賓館直接來找他。只是沒想到來的比預想的早了一點。

"小遙哥哥！"

夏遙還沒回話就已經聽見有人在叫他。抬頭去找，果然就看見滕夕站在不遠的路邊沖他招手。

甫一對上夏遙的視線，就開心的掙脫了滕以升的手，往他這邊跑過來。

小姑娘身高剛到他胸口，應該還會長高。夏遙扶住滕夕的身子，笑著讓她慢一點。陳慧秋和左月也過來了，滕以升跟在他們后面，并沒有上前。

"小遙啊，小夕吵了好久要找你玩兒呢，可算是見到了。"左月笑著打趣。

夏遙笑著應了一聲，揉了揉滕夕的頭發。抬頭的時候撞見滕以升看他的目光，叫了一聲"老師好"。

陳慧秋看見夏遙旁邊的阮程明，微笑著點了一下頭："您好。"

"媽，這是我的老師。"夏遙說完，又轉向阮程明，"這是我媽。"

陳慧秋伸出手，阮程明接住握了一下。

阮程明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陳慧秋，保養得當，看起來并不像有個二十多歲的兒子的母親，倒不是說年紀，而是整個人透露給別人的信息。

夏遙并沒有跟他介紹旁邊看起來像是一家子的三個人，先前也只說過他母親回來。阮程明還是寒暄著問了聲好，和滕以升握了一下手。滕以升看起來比他要年長幾歲，四十上下的樣子。手指極有勁道，比夏遙更甚。

"這是我鋼琴老師。"夏遙還是介紹了一下。

果然，阮程明了然的松開手，跟他們告辭。

"老師，那下學期再見。"夏遙跟上他幾步對他說。

阮程明點了點頭："趕快過去吧。"

他們的行程早就定的差不多了，一路上都按計劃行事，并不如何費心。夏遙和滕以升陪著兩個女人和一個小女孩兒，承包了大部分苦力，十足的紳士。尤其是夏遙，滕夕本來就喜歡粘著他，現在天天跟他在一起，自然是不會放過。

夏遙也是好脾氣，就連游樂園里的旋轉木馬，都陪著她坐了十回，還必須是能做到第二層的那種。

好不容易滕夕玩兒倦了旋轉木馬，不再沖進去排隊了，夏遙牽著她回到陳慧秋這邊，去接左月手里提著的滕夕的小書包。

"我來拿吧。"

左月說了幾次沒事不太重，但是夏遙還是堅持拿過來了。左月笑著跟他道謝，夏遙說不用跟他客氣。

滕夕又鬧著要吃冰激凌，左月戳著滕夕的臉蛋叮囑她今天只能再吃最后一個，然后才放她跟著夏遙去買冷飲。

"小遙真是越來越懂事了。"

夏遙和滕夕走遠，左月轉過頭對著陳慧秋說，陳慧秋笑了笑。

"對吧。"左月又轉頭對著滕以升說，好像在征求他的贊同。

"嗯。"滕以升點了點頭，看著遠處帶著滕夕的夏遙。

他們一路已經走了十多天，行程已然過了一多半。除了必要的交流，夏遙從來沒跟他說過什么多余的話。

他們三個找了樹蔭下空著的椅子坐著休息，陪著滕夕在這個巨大的游樂園里跑了一天，現在也就夏遙還有力氣陪著她鬧了。

不一會兒夏遙就回來了，滕夕嘴里已經吃上了，臉上蹭的和小花貓似的。左月把她拉過來擦了擦臉，笑著數落她。

夏遙手里還拎了幾個，左月和陳慧秋一人拿了一個，只剩下一個了。

"老師，您不吃涼的吧。"

滕以升點了點頭，他腸胃素來不好，生冷辛辣都是忌口。夏遙倒是還記得，滕以升想。

滕夕把手里的冰激淋吃完就被旁邊的蹦床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不找左月不找滕以升，只拖著夏遙的手要他陪。

"小祖宗，快讓你遙遙哥哥歇一會兒吧。"左月站起來拉住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