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了條短信，約了中午吃飯。

他放下行李，修整了一番，拿上在機場買的黑珍珠項鏈，打車去了飯店。

他和他媽好像有四五年沒見了，見面前，他竟有一絲緊張。

敲開包廂的門，一個穿著米色套裝、珠光寶氣的女人站了起來，神情有些激動。

何故愣了愣，房間里還有個八九歲的小姑娘。

“何故?！睂O晴大步走了過來，不知所措地拉住了他的胳膊，仰頭看著自己的兒子。

“媽?！焙喂逝牧伺乃谋?，聲音不自覺地溫柔了幾分。

她比印象中富態，但也比印象中老了，時間真的是治愈創口的良藥，面對著母親，他發現自己已經沒了當初的埋怨。

孫晴眼眶紅了，她雙手僵了僵，試探著想抱一下何故，卻又好像不敢冒進。

何故主動彎腰抱了抱她，這個矮小的女人有著跟身量截然相反的聰慧和強勢，但身為母親時，與其他母親并沒有太大的不同。

孫晴用力抱住了何故，手指仔細地摸著何故的頭，強忍著沒有哭出來。

那個小女孩好奇地看著他們。

孫晴放開了他，不好意思地說：“還沒介紹呢，這是我和你李叔叔的女兒，今年九歲了，叫素素。素素，你過來?！?/br>
素素走了過來。

“素素，這是你哥哥，mama跟你說過的?！?/br>
素素仰頭看著何故，用一副小大人的口氣說：“我哥哥長得還蠻帥的，像我?！?/br>
孫晴和何故都忍不住笑了。孫晴摸著她的腦袋：“胡說，要像也是你像哥哥?！?/br>
素素眨了眨眼睛：“你這么老，我叫你叔叔吧?！闭f完笑了起來。

“別沒大沒小的?！?/br>
何故淡笑道：“沒想到我還有個meimei?！彼檬种覆淞瞬渌厮氐哪樀?，素素有些害羞地咬著嘴唇。

孫晴有些局促：“我都忘了，我沒跟你提過?！?/br>
何故當然知道她不是忘了，只是不敢提，但他并不在意，如果他還在意，今天就不會主動想來看看。

“來，坐吧?！?/br>
三人落座，何故仔細看著多年未見的母親：“媽，你可瘦了不少?！睂O晴不僅是瘦，哪怕帶著妝，也能看出氣色不佳，整個人都好像很疲倦。

“哎，工作太忙了?！睂O晴給何故夾了塊rou，“你也是，怎么比以前黑了，多吃點?！?/br>
“成天跑工地，曬的?！?/br>
“你在南創干得怎么樣？”

“還不錯，夠吃夠喝?！焙喂氏肫鹆耸裁?，把項鏈拿了出來，“送你的禮物?！?/br>
孫晴很是高興地打開了：“真漂亮，謝謝兒子?！彼闷痦楁?，愛不釋手。其實她脖子上戴的那塊玉不知道比那珍珠貴重多少，但她當即就解下翡翠，讓何故給她戴上了珍珠。

素素湊了過來：“mama這個是不是好貴的？”

“是啊，哥哥從小就學習好，現在工作好，素素要像哥哥學習，知道嗎？”

“哦?！毙『⒆右宦牭綄W習就轉頭了。

吃飯的時候，孫晴不停地給何故夾菜，問他過得怎么樣，最后終于問到了重要問題：“你有女朋友沒有？”

何故搖頭：“工作忙，沒時間談?！?/br>
“你也不小了，一個人多孤單啊?！?/br>
“看緣分吧?！焙喂史笱芰诉^去。

吃完飯，孫晴對素素說：“素素，你不是想去大堂看大海龜嗎，你去看吧，mama和哥哥說說話?！?/br>
“好?！彼厮刎讲豢纱嘏芰?。

何故知道他媽有話說，而且他直覺跟素素有關，不然為什么以前從不提，這次卻這么唐突地帶來了？

孫晴看著素素消失的方向，嘆了一聲：“素素才九歲……”

何故皺起眉：“媽，怎么了？”

孫晴轉臉看向何故，傷感地說：“何故，你今天能來看我，我真的特別特別高興，其實我一直想去看你，但我不敢，我知道，你心里從來沒有真正原諒我?！?/br>
“媽，都過去了，別說了?！焙喂势鋵嵑苊靼?，早幾年的時候，孫晴是真的不想見他，她無法面對的并不是這個兒子，而是她曾給一個自己看不起的男人生了孩子、虛耗青春這個事實。

但時間終究會改變一切，就像他原諒了過去，孫晴也感懷起了母子情。

“我想見你想了很久了，本來想今年過年，無論如何要和你團聚一次，沒想到你會主動來，我真的……”孫晴眼里的感激沒有半絲作偽，“兒子，mama這些年真的對不起你?！?/br>
何故心里很是難受，他啞聲道：“媽，過去了?！比绻裉觳粊?，他大概不會意識到，這世界上除了宋居寒，還有能觸動他的心的人，說不定他是潛意識里拒絕這樣的牽掛，所以干脆不見，他這樣的性格，會因為擔心失去就寧愿不去擁有。

孫晴嘆了口氣：“何故，mama跟你說一件事，你不要太難受，你早晚也要知道的?！?/br>
何故心里一緊：“怎么了？”

“我得了乳腺癌?！?/br>
何故坐直了身體：“嚴重嗎？能治嗎？”

“現在還是中期，可以治，但治療效果不好說?！睂O晴握住了何故的手，“我現在事業不錯，實現了年輕時候的理想，我以為我會滿足，可是我的婚姻形同虛設，我現在連健康都要沒有了，這大概就是對我的懲罰?！?/br>
何故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故事，他一直以為他媽過得很好，他還買過他媽公司的股票，一直是一只優良股。這一刻他真有些后悔來了，如果他不來，至少他媽在他印象中一直都是好的。

孫晴說這些的時候，都很平靜：“其實沒什么，人到了歲數，怎么可能沒病沒災，我很坦然了，我心里唯一的牽掛，就是素素?！?/br>
“素素不是挺好的嗎?！?/br>
孫晴搖了搖頭，眼神頓時透出幾分精明強悍：“老李有兩個兒子，都是你這個年紀的了，老李雖然也疼素素，但他和他爹媽都重男輕女，兩個兒子又不是省油燈，如果我走得早，素素恐怕只能混個嫁妝，這我是絕對不能允許的?！?/br>
“現在考慮這個是不是太早了，你的病還很有希望，素素也還小?！?/br>
“兒子，這一點你隨我，咱們母子倆都是未雨綢繆的性格，何況這是關乎我女兒的事?！睂O晴殷切地看著何故，“我要是不生病，我什么都不怕，可我現在真是擔心我一倒，素素就不好過了，兒子，mama現在不知道能依靠誰了，你能不能幫幫mama？”

何故驚訝道：“媽，我能幫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