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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剩下的人便目光如箭,向著車廂里四處打量。 這頭等車廂里自然皆是非富即貴,那些人與掌車的還在交涉,尹靜琬事不關己,望了一眼便向自己包廂走去,明香去福叔的包廂里送吃的了,她坐下來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正拿起書來,忽然聽見包廂門被人推開,抬頭一瞧,是極英挺的年輕男子,不過二十余歲,見著她歉意地一笑,說:“對不起,我走錯包廂了?!?/br> 她見他眉宇明朗,明明是位翩然公子,一個念頭還未轉完,那人忽然回過頭來,問她:“你剛從俄國回來?”她悚然一驚,目光下垂,見那書的封面上自己寫著一行俄文,這才微松了一口氣,說道:“先生,你搭訕的方法并不高明?!彼]有絲毫窘態,反倒很從容地笑道:“小姐,我也才從俄國回來,所以才想跟你搭訕?!?/br> 她不覺微笑,正要說話,忽聽車廂那頭大聲喧嘩起來,她不由起身走至門畔,原來是穎軍的那些人與掌車的交涉不攏,兩個人將掌車的逼在一旁,其余的人開始一間間搜查起包廂來,她瞧著那些人將些孤身的男客皆請出了包廂,一一搜身,不由心中暗暗吃驚,忽聽身畔人細微如耳語,卻是用俄文說:“Помогите мне(幫助我)?!?/br> 她愕然回過頭來,他的眼睛在暈黃的車頂燈下,顯得深不可測,黑得如同車窗外的夜色,看不出任何端倪。電光石火的一剎那,她已經明白原來這一路的陣仗都是沖著他來的,他究竟是什么人?她不應該招惹任何麻煩,可是他距她這樣近,身上有極淡極淡薄荷煙草的味道,就像是許建彰身上的那種味道,親切熟悉。查車的人已經近在約三公尺開外,與他們只隔著一個包廂了,她稍一遲疑,他已經輕輕一推,將她攜入包廂內。她的心怦怦亂跳,壓低聲音問:“你是什么人?” 他豎起了食指,做出噤聲的手勢,已經有人在大力拍著包廂的門了,他急中生智,往床上一躺,順勢拉她坐在床邊,并隨手拿起她那本書,她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包廂的門已經被打開了。她霍地站起來,他也像是被嚇了一跳,放下書喝問:“干什么的?” 那些人目不轉睛注視著他們二人,她心中便如揣了一面急鼓,他卻是十分鎮定,任由那幫人打量。那些人凝望了片刻,為首那人道:“你出來?!彼涝僖捕悴贿^去,若是眼下一搜身,或是到了下一站被帶下車去,只要自己身份暴露,都是在劫難逃,雖然憂心如焚,眼里卻沒有露出半分來,不動聲色地望了尹靜琬一眼,緩緩站起來。 尹靜琬心念一轉,含笑道:“諸位長官且慢,我們是正經的商人,不知道外子犯了什么事,幾位長官要帶他去哪里?”一面說,一面將特別通行證取出來,為首那人聽說他們是夫妻,臉色稍霽,又將那派司接過去一看,不由露出一絲笑容:“誤會,誤會,打擾兩位了?!本従徬蛲馔巳?,目光卻依舊狐疑地注視著兩人,順手替他們關上包廂的門,門卻虛掩著,留了一線縫隙。 她背心里早已經是一片冷汗,見勢不妙,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忽然走過來將她攬入懷中,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猝然吻上來。她大驚失色,似乎所有的血轟然涌進腦中。這樣陌生而灼熱的接觸,全然未有過的感覺,唇上陌生的熱力與氣息,她本能地掙扎,卻叫他的力道箍得絲毫不能動彈。她從未與男子有著這樣親密的接觸,他的氣息充斥著一切,如同天羅地網般無可逃避。她覺得自己被卷入颶風中,什么都聽不見,什么都看不到,惟一的感覺只是唇上的灼熱,與他近乎蠻橫的掠奪。他的手臂突然一松,她立刻不假思索一掌摑過去,他手一錯已經扣住她的手腕,輕聲道:“對不起?!?/br> ------------ 兩年前承穎鐵路(2) ------------ 她回過頭去,見包廂門已經落鎖,這才明白過來,只是氣憤不過,反手又是一掌,他卻毫不躲閃,只聽清脆一聲,已經狠狠摑在他臉上。她見他初次出手,已經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打不著他,但沒想到他竟沒有攔阻自己這第二掌,微微錯愕,只見他臉上緩緩浮起指痕,他卻只是微笑,說:“謝謝你?!?/br> 她哼了一聲,說道:“算你運氣好,我正巧有門路,拿著派司在手,才可以打發走那幫人,不然還不被你連累死?!闭媸枪砻孕母[,才會鬼使神差地幫了他,見他臉上指痕宛然,稍覺過意不去,“喂”了一聲,問:“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了一想,說:“我姓陸,陸子建?!彼踩灰恍Γ骸斑@么巧,我姓伍,伍子胥?!?/br> 他知道她明知自己報的是假名,故而這樣調侃,當下只是微微一笑,說:“能與小姐同車,也算是宿緣不淺。雖大恩不言謝,但是還請教小姐府上,改日再去登門拜謝?!彼娝加铋g隱有憂色,說:“算啦,你雖冒犯了我,也是不得已,我也狠狠打了你一掌,咱們也算扯平了?!彼昙o雖小,心性倒是豁達爽朗,他微一遲疑,便不再追問。她看了看車窗外明滅的燈光,說:“挨過這半夜,等出了穎軍的地界,我猜你就沒事了?!彼娝绱寺斆黛`透,嘴角微動,欲語又止,她卻又猜到他的心思:“我反正已經吃了天大的虧,不如吃虧到底,送佛送到西,好教你一輩子記著我這天大的人情。外面那些人肯定還沒走,總得到余家口才肯下車?!彼贿呎f話,一邊凝視他的臉色,提到余家口,他的雙眉果然微微一蹙,那是承穎二軍的交界線,承穎二軍這些年來打打停停,這一年半載雖說是停戰,但雙方皆在余家口駐有重兵,承軍的南大營便駐在離余家口不遠的永新城內。 她叫明香進來陪著自己,明香年紀雖然比她小,卻出了好幾回遠門了,見有陌生人,機靈地并不探問。她們兩個擠在一張床上,他就斜倚在對面那張床上閉目養神,車子半夜時分到了余家口,他卻并沒有下車,她心里暗暗奇怪。她本來大半夜沒睡,極是困倦,到了凌晨三四點鐘,再也熬不住沉沉睡意,方打了一個盹,恍惚間突然覺得有人走動,勉強睜開眼睛,火車已經停了,只不知道是走到哪個站了,外面卻是燈火通明,站臺上全是崗哨。她驀然睜大了眼睛,他已經推開了包廂的門,在門口忽然又回過頭來,在黑暗里靜靜地凝望了片刻。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一個念頭未轉完,他已經掉頭離去了。 整列火車的人都睡著了,仿佛只有她獨自醒著,四下里一片死寂,只聽站臺上隱隱約約的說話聲、雜沓的腳步聲、汽車的引擎聲……夾著一種單調的嘀嗒聲,過了許久,她才發覺那單調的聲音原來是從自己枕畔發出的,怪不得覺得這樣近。伸出手去,借著窗中透進站臺上明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