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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出一切不可能的方案,為自己選擇了唯一一條或許可行的出路——裝瞎。反正對方沒有他“看破一切偽裝”的本事,只要他裝得足夠像,也許可以騙過他們的眼睛。他們在沒確定自己完全復明之前,是不敢貿然殺他的,畢竟乾坤眼兩千年就這么一雙,怎么都要謹慎一點。彭彧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飯菜的香味見縫插針地往他鼻子里鉆,饑腸轆轆的胃叫囂著抗議起來。終于他執起筷子開始狼吞虎咽——反正那幫人現在不會殺他,也就不可能在飯菜里下毒。他不知道自己的時間還剩下多久,又能瞞住對方多久,他好像終于被水流推到了深淵的盡頭,再往后一步就是萬劫不復,所以他必須卯足了勁兒,從這吃人的精美牢籠里掙脫出去。他對“死”沒什么畏懼,對“生”也沒什么過分的向往,可他并不想平白無故地消失在這里,死得那么憋屈。天界無所謂白天黑夜,金烏永遠在這里伸展翅膀。眾神無所謂休憩忙碌,永遠嚴苛且一視同仁地注視著世間,居高臨下地向萬物生靈投以冷漠且不近人情的目光。白龍在這冷厲的注視之下直沖天際,攜卷的風驚動了天上繾綣的云,仙宮外繚繞的云霧被輕輕掀開一角,永遠寧靜祥和的莊嚴之所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破綻。他化作人形落在仙宮外,順臺階走進那云霧深處氣勢恢宏的宮殿。這里不知是哪一位仙長的居所,他不認得,也不需要認得,仙籍那長長一卷列滿了道貌岸然的仙號,仙人們真正的姓名卻深深隱藏在金光四射的仙號之下,成了拖在身后的影子。他們時刻高傲地抬起頭顱,誰也不會低頭看一看腳下的塵泥。唯一垂下目光的時候,便像現在這般站在高高的宮殿之上,用隱藏在溫文爾雅之后的眼光藐視著蕓蕓眾生。仙風道骨的仙人負手而立,臉上無懈可擊的微笑仿佛一張千百年不曾剝落的畫皮。李祎抬頭注視著他的雙眼,畫棟飛甍自動在他眼中變成無足輕重的遠景,一寸寸從視野中抽離。衣袂翩飛的仙長在琥珀色的龍目里投下一個青面獠牙的倒影,李祎一字字地開了口:“信是你傳給我的?”仙長慢慢地點了頭,說起了噓寒問暖似的開場白:“一別經日,龍王英姿不減?!?/br>“你想要什么?”李祎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驅趕他的腳步,“你們已經拔了我的逆鱗,抽了我的道行,還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龍王息怒?!毕砷L依然拖著不緊不慢的腔調,好像生下來就被設定以既定的語速,不會快一分,也不會慢一毫,“日前多有得罪,小仙代眾神向龍王賠一聲不是,只不過……我們也是依天道行事,龍王沖撞帝座,而眾神仁慈,念在您長久以來庇佑萬靈的份上,才免您死罪。故龍王還是不要過分苛責小仙了吧?!?/br>李祎眼皮狂跳起來——這番話說得多好聽,眾神仁慈,甚至連沖撞帝座的重罪都能網開一面,于情于理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三言兩語將天地逆轉,是非顛倒,什么因與果,對與錯,通通不在考量的范圍之內,只需一個“沖撞上神”的由頭,他便活該受拔鱗之苦,椎心之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縱有毀天滅地的萬般怒火,此刻也只能和著血往肚里咽?!靶∠纱娚瘛?,五個字已表明了眾神的立場,這仙宮之上就是九重天闕,無數雙審判的眼睛盯著他,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場毫無公道的談判。“你到底想要什么?!崩畹t又輕輕地重復了一句,甚至露出一個春風化雨似的微笑,一切屈辱與不甘被硬生生壓進皮rou,刻進那根寧折不彎的脊骨。“龍王雖行事沉穩,但畢竟年輕氣盛,眾神唯恐有失,遂令小仙出面干涉。不過經多方考量,龍王確有經天緯地之力、廣納四海之心、庇佑萬靈之責,故眾神決定可以將乾坤鏡暫交龍王保管,并利用此鏡早日尋齊四神遺留的圣物,鎮壓趁機作亂的妖鬼,還天下太平?!?/br>李祎唇邊笑意加深,他從未聽過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時間竟啼笑皆非地忘了反擊。說到底不過四圣之一屬于他們龍族,半片青龍鱗在他手里,什么眾神眾鬼,真是荒唐得可笑。“是嗎,”他微笑著點頭,“那便多謝眾神抬愛了?!?/br>“不過——”仙長忽將話風一轉,“圣物分布得過于分散,龍王此行不知需要多少時日,而今時局動蕩,沒有乾坤鏡對天界來說是一大損失。不知龍王是否有法子暫時彌補這個空缺,吾等將竭盡全力支持龍王,壓制天地間作祟的妖鬼?!?/br>李祎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內心翻騰的巖漿已悉數注入大海,冷卻化作堅硬的石頭。他面無表情地一震袖口,一個精致的錦囊朝對方飛出:“八十一片眉心鱗,雖然作用不比乾坤鏡,也夠你們用一陣子了?!?/br>龍生來而有天目,眉心之鱗覆于天目之上,待龍死后將鱗取下,此鱗依然有天目之效。八十一片龍鱗疊加,或可窺破上神的仙法、妖王的偽裝。仙長從鼓囊囊的錦袋里拈出一片,每一片龍鱗都被縮到了指甲蓋大小。他似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多謝。只是——這龍鱗依然不比乾坤鏡,所謂等價交換,龍王給了我們一面堅不可摧的‘盾’,是否再添一桿無堅不摧的‘矛’呢?”天界日長似歲,人間光陰如梭。眨眼彭彧已在那精致奢華的牢籠里待了七天,除了每日照舊有人來給他送飯送水,那些人仿佛死了,連根頭發絲都沒有露出來。他負手站在窗前,一頭黑發未束,隨意地披散著,臉上表情堪稱沉靜似水,眉心的褶皺卻悄悄泄露出一絲波瀾。這七天里他的眼睛早已好了,不僅恢復了白日的遠眺千里,甚至在晚上也能夜視如常。他終于擺脫了糾纏了他二十年的夜盲,內心卻毫無喜悅之意,只有不斷逼近的危機感將他攥得時刻緊繃。雖然他裝瞎已經裝得爐火純青,可整日閉著眼也始終不是辦法,他害怕夜晚有人來扒他的眼皮,甚至都不敢睡熟,強迫自己一直保持在淺眠狀態,不管身心都已疲憊不堪。這些天他用盡各種辦法向外界求救,可除了他在房間里的時間尚且能自由一點,只要他出了屋子,哪怕上個茅廁都有人在旁邊盯著他拉了幾坨屎。他“無意中”弄掉自己的玉佩,“不小心”在什么東西上刮破手指,全被那些看守他的人第一時間警告他不要搞出什么小動作,沒有人會來救你的。雖然彭彧不愿意承認,可他們確實說得沒錯。他也知道李祎為什么沒來救他——太遠了,就算龍鼻子再靈,也不可能在遙遙萬里之外聞到他手指上那一丁點的血氣。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在皇宮里,天子腳下,無疑是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