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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吟不決。 “民女名叫璀璨,自幼久居江南合縣,”甄璀璨不等發問,全盤托出,“胞弟病重,民女隨母親一起帶胞弟進京尋醫。殊不知,晌午去買燒餅的途中,被誤抓進衙門?!?/br> 秋嬤嬤道:“你遲遲不歸,母親豈不擔憂?” 擔憂??!怎么能不擔憂呢!甄璀璨咬著唇,一言不發,無奈而又可憐的模樣,全都映在臉上。心想:如果秋嬤嬤可以先帶她去知會母親,只要下了馬車,她就會尋機脫身。 誰知,秋嬤嬤只是隨口一問,并無下話。過了片刻,才說道:“你的染技若真能神似傳說中的穗染一樣,可得一百兩賞銀,為你的胞弟醫病。還能留在尚工局得個六品官職,從此常居京城?!?/br> “民女也愿偶得的染技與眾不同,能讓盛服大放異彩,能為掌事大人效勞?!闭玷驳莱隽瞬淮_定,再次給自己留條后路。 秋嬤嬤頜首,神色如常。 甄璀璨沉思著,仿佛是在回憶染技的步驟,忽然蹙眉,道:“有一些細節民女記得不清,不知可否能去問詢下母親?!?/br> “嗯?” “民女曾詳細跟她說起過,她的記性好?!?/br> “不必了,”秋嬤嬤道,“把你記得的演練出來,就能初見染技如何?!?/br> 甄璀璨怔了怔,細究秋嬤嬤的態度,似乎并不在乎她的染技高低,但是又有所期待,好像要證明什么。真是令人難以揣測。 不能堅持去見母親,以免引起警惕。如實坦白并不會染技,哭訴甄府的人仗勢欺壓,不得已的下策? 萬一秋嬤嬤在一念之間為了明哲保身,立刻把她送回郡守府衙,豈不前功盡棄了??墒?,又萬一秋嬤嬤被說得動容,放她一次? 就在思慮間,她謹慎的掀了掀車簾,確定馬車此時在何處。突然,她認出了與馬車同行的兩人,正是翟寧的手下,再朝后一看,看到了翟寧本人。 翟寧不放心,就親自跟著,確保馬車是駛進皇宮。 見狀,甄璀璨心中一驚,只有進皇宮了。之后再見機行事,走一步算一步,好在秋嬤嬤并無殺機。 行駛了許久,馬車緩緩停下。 玄德門前,宮女掀開車簾,秋嬤嬤亮出隨身宮牌,又拿出招賢公文,指了指甄璀璨,說她是揭了招賢榜?;蕦m守衛紀律嚴明,僅憑一張招賢公文堅決不放閑人進宮。秋嬤嬤知道規矩,也不周旋,遣了一名隨行宮女進宮,去請手諭。 不經意間,甄璀璨望見翟寧勒馬停在不遠處,緊緊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佯裝不知,只是安靜的等待。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宮女回來了,帶著皇太后的手諭。 見到手諭,皇宮守衛這才放行。 甄璀璨從皇宮側門進入,終于擺脫掉了翟寧的視線,她并沒有如釋重負,反而要更加小心,在琢磨著如何應付秋嬤嬤。 青磚,紅墻,琉璃瓦。她來到了皇宮中,環顧重重殿宇,巍峨高聳,只覺陰冷凝重。氣勢浩大,卻有一種被圍困的緊促。無限空曠,卻寸步難行。 她們穿行在宮殿投下陰影中,四周寂靜極了,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遠處,偶有宮女太監的身影,都行色匆匆。 不多時,她們抵達了一座宮殿前,抬頭可見‘尚工局’三字。 剛進殿內,便見數名宮女紛紛立于原地,給秋嬤嬤行禮。 “秋嬤嬤還沒有回來?”殿外一個女聲喝問。 一個宮女弱弱的應道:“秋嬤嬤剛回?!?/br> 聞言,秋嬤嬤面色一變,緊張的指了指木雕屏風,對甄璀璨使了個眼色。 甄璀璨不明所以,反應卻是靈敏,趕緊藏在了屏風之后。 冷斥聲由遠及近,“你還知道回宮?” 話剛落音,整座大殿頓時陷入壓抑之中。 透過細密的屏風縫隙,甄璀璨看到一個衣著精致的中年婦人,頭戴華貴的珠釵,滿臉的怒氣。 “尚宮大人息怒,老奴知錯了?!鼻飲邒呲s緊跪下。 執掌尚工局的秦尚宮不悅的俯視道:“不就是貼個招賢布告,用得著這么久?” 秋嬤嬤將腦袋垂得更低,“老奴在府衙門前等了許久,盼著有人揭榜?!?/br> “可有人揭榜?” “無人?!?/br> 甄璀璨一怔,她明明算是揭了榜,為何秋嬤嬤隱瞞此事?難道進宮時的皇太后手諭,不是尚宮大人出面請的? 秦尚宮板著臉,火氣更大了,責罵道:“兩個月了,連個會穗染的人影也找不到,沒用的東西!” “是老奴的錯?!鼻飲邒哂昧Φ拇蛄俗约阂粋€耳光。 耳光響亮,響徹大殿,震得甄璀璨哆嗦了一下。她心中納悶,秋嬤嬤可以用她交差,免受責罵,卻何苦如此? 宮女們的神情惶恐,都低頭側目,不忍直視,也習以為常。 晌午時,秦尚宮還說不要把穗染技藝放在心上,將招賢榜一貼,只是向皇太后表明態度而已,不用去管它了。就因為她喝茶時燙了一下,心情突然不好,已將數名宮女體罰。這會兒,牽怒到了可憐的秋嬤嬤。 在尚工局中,秦尚宮時常喜怒無常,只要她心情好時,什么事都好,犯了錯也能幸免;心情不好時,什么事都不順眼,就會無端打罵。只有秋嬤嬤一人,忍耐著跟隨了她很多年。 秦尚宮沒好氣的低聲問:“董家姑奶奶的冬袍制得怎么樣了?” 秋嬤嬤的右臉通紅,指印清晰可見,回道:“今日即可完工?!?/br> “今日才完工?”秦尚宮喝斥道,“是誰做事拖拉!” 宮女們駭得縮了縮。 跟以往一樣,秋嬤嬤全攬在身,“是老奴的錯?!?/br> 秦尚宮恨鐵不成鋼的道:“我一直讓你學著我怎么管教宮女,你學了十一年,只學會了個‘是老奴的錯’!” 秋嬤嬤趕緊道:“此事真的是老奴的錯,董家姑奶奶的冬袍按圖樣制成后,老奴不甚滿意,就重修了圖樣,重新制衣?!?/br> “重制得如何?” “老奴很滿意?!?/br> 能讓秋嬤嬤很滿意的衣袍,肯定是上乘之作,一想到因此會受到皇太后的褒獎,秦尚宮立刻展顏笑了,把秋嬤嬤拉起來,心疼的摸了摸她紅腫的臉頰,嘆道:“你是知道我的,我啊,一直是對事不對人。你今日在宮外逗留太久,若傳出去了,會有人議論我太縱容你?!?/br> 秋嬤嬤不語,一副了然的樣子。她當然是知道秦尚宮的,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這時,一個宮女輕聲的稟告道:“祥鳳宮的安禾派人來,請尚宮大人和秋嬤嬤現在過去一趟?!?/br> “知道了?!鼻厣袑m揮了揮手,對秋嬤嬤低聲道:“安禾越來越威風了,不就是個貼身侍女,卻派人招喚本官?!?/br> “應是皇太后的口諭,讓安禾派人請尚宮大人?!鼻飲邒哒f得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