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就是經歷了一場大病的人，他咳嗽了幾聲，看著鐘暮的黑眼圈，嘆了口氣，“這幾天，辛苦你了……我一開始沒想著讓你回來，但是后來又怕我見不到你最后一面——”

    “爸，沒事，我不辛苦?！辩娔杭皶r地打斷了他的話，報以他一個安慰的笑容：“你會健康的?！?/br>
    “如果不想在這里呆下去，就趕快回去吧，把自己的事情安定下來，我也就放心了?！辩娏衷穱@了口氣，“我只想在有生之年，看著你和你jiejie成家立業。這樣死也放心了……”

    “等你出院之后我再回去吧?！辩娔赫f，“這幾天讓褚空帶著孩子在北京轉轉，chris長這么大還沒出過倫敦城區呢。這次正好有機會，帶他出來玩玩吧，男孩子愛玩?！?/br>
    “chris很可愛，不過……爸爸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辩娏衷吩囂叫缘卣f了一句，他知道，以鐘暮的腦子，一定能猜得到自己要問什么。

    有些話不必要說得太清楚，心領神會就好。

    “爸，我知道你要問什么?！辩娔旱挂猜渎浯蠓?，“chris今年三周歲了。所以他是……”

    “那你為什么不和他提一提這個事情呢？”鐘林苑有些惋惜，“爸爸一直覺得，你們兩個還有機會。你不在的這幾年，他一直都在生意上幫助我們家。他對你……還是有夫妻情分的?！?/br>
    “爸?！辩娔嚎酀匦χ?，接過他的話，“你有沒有想過，他這么照顧咱們家，有可能是因為你的另外一個女兒？昨天晚上你做手術的時候，我看到了，他和鐘晨，感情好像挺好的?！?/br>
    “他和鐘晨？怎么可能——”鐘林苑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話，可是轉念一想，鐘暮又沒什么必要騙他，“這幾年，我從來沒見過他們兩個單獨見面啊，難道說，是我疏忽了？”

    鐘暮已經沒有心情管秦晉和鐘晨的事情，她已經想明白了，無論他們兩個人怎么樣，都已經和她沒有關系了。

    她有chris，有褚空，后半輩子也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了。

    和秦晉，真的沒有什么糾纏的必要。

    “這些都沒關系了啊，反正我和秦晉離婚這么多年了，鐘晨以前不就很喜歡他嗎，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也沒什么好稀奇的。秦晉條件不錯，配得上鐘晨的?！?/br>
    “暮暮，我現在還有最后幾個問題要問你?！辩娏衷啡諠u蒼老的臉上換上了嚴肅的表情，“你對秦晉，真的放下了？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了？無論如何，你們兩個都沒挽回的余地了？”

    鐘林苑的每一個問題，都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他問的這些，她何嘗不是每天都在問自己。

    可是，現在他們兩個這樣的狀況，談論這些能有什么意義呢？

    褚空在她身邊守了這么久，如果她真的辜負了他、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那么……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原諒自己了。

    經過一番思慮之后，她鄭重其事地對鐘林苑點了點頭，隨后堅定地開口道，“對。我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了。爸爸，褚空對我很好，我不能對不起他?；貍惗刂?，我會和他好好生活?！?/br>
    “……唉，好?！辩娏衷烽L長地嘆了一口氣，既然鐘暮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不好再和她談這個話題，“爸也沒什么別的要求了，你只要活得開心一點就好了?！?/br>
    鐘暮嘴唇動了動，剛想說話的時候，卻聽到病房的門打開的聲音，她下意識地抬起頭看了看，便對上了秦晉那對逡黑的眼眸。

    她的腦海里瞬間一片空白，連自己要說什么都忘記了。

    鐘林苑也看到了秦晉，看他的表情，似乎是聽到了他們兩個人剛才的對話。

    他只好打圓場，試圖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秦晉，你來了啊，趕緊坐下來吧，聽晨晨說你昨天忙了一晚上?！?/br>
    秦晉微微頷首，卻還是站在原地不動，他的目光一直鎖在鐘暮身上，耳邊不斷地回響著她剛剛絕情的話語。他昨天晚上接到秘書的電話，公司里出了急事，不得不過去處理，處理完之后已經是六七點鐘，他回家洗了個澡，換了一套衣服之后，就匆匆趕來了醫院。

    沒想到，在病房門口的時候，卻聽到了他們父女兩個人的談話。

    一開始，他并沒有什么要偷聽的念頭，只是他聽到鐘林苑的問題之后，才有了幾分好奇心。

    因為他真的很想知道鐘暮對他還有沒有感情。

    如果有，那他一定會死皮賴臉不管不顧地將她追回來，管她是和誰結婚生孩子。

    就在他剛剛做了這個決定的時候，就聽到了她決絕的回答，之后，他自嘲地一笑，再也忍不住，推門而入。

    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他們好歹在一起一年的時間，她竟然對自己一點感情都沒有，甚至還可以把話說得這么絕情。她，真是他見過最狠的女人。

    鐘暮怎么可能感覺不到他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可是她也沒有什么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和鐘林苑說話，“總之爸，你放心，回去那邊之后，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br>
    病房里的氣氛很怪異，鐘暮說完這句話之后，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她實在是被秦晉盯得難受了，便從椅子上站起來，繞過他走到了樓道里，想要出來透透氣，躲避一下壓抑的氣氛。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她也變得這么懦弱了，一再地逃避自己的感情，逃避與他正面交鋒。

    見鐘暮出去后，鐘林苑又嘆了一口氣，他有點惋惜地對秦晉說，“可惜了，你們兩個……哎?！?/br>
    “伯父，我今天過來，是想和你說，我打算娶鐘晨?！鼻貢x腦袋一熱，就說出了這句話。

    而且，他的聲音很高，醫院的病房隔音又不好，鐘暮坐在樓道里，將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鐘林苑被他的話嚇到了，他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有些不可置信，“你剛才說要娶誰？”

    “鐘晨?！鼻貢x又重復了一遍，語氣已經不像剛才那么僵硬，他說，“最近家里頭一直在催我趕緊找個人結婚生子，而且我也快三十五了，我身邊的朋友們都有孩子了，所以我爸媽也著急了。我找了很久，發現還是鐘晨最合適。而且，她應該也不會反對——”

    瘋了，這些年輕人都瘋了。

    鐘林苑腦子里只剩下了這句話，對于他的提議，不置一詞。

    鐘暮坐在樓道里，聽他說完那一番話之后，嘴角掛了諷刺的笑容，不是在笑他，而是笑自己。

    她剛剛原本心里是有一點愧疚，尤其是知道他聽到那些話之后，她還怕他會失望傷心。

    現在，她心里的愧疚早已經煙消云散：反正他已經不在乎了，那她又何必在這里一個人糾結？

    鐘暮正坐在樓道里心煩意亂的時候，鐘晨和顧敏已經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