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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滾流過的江水斬釘截鐵地說:“我寧可跳下去,也不回去?!?/br>他木然良久,臉上那一點貧薄的血色統統退了個干凈,像一片落葉一樣身不由己地顫抖著,無力地捂住臉往地板上重重一跪,膝蓋骨在地板上敲出空洞的回響,簡直連那一聲嘶啞空洞的“姆媽啊”都要蓋過去了。身邊的陳楷顯然已經入迷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一直到片子結束坐姿都沒有任何變化。片尾音樂響起時他重重地吁了口氣,才想起要舒展一下筋骨,伸懶腰的時候飛快地揉了一下眼睛,轉過頭來對謝禹說:“原來這片子蠻好看的,上次我怎么就睡死了呢?看來還是要有人一起看。你說他們家的大兒子參軍之后死了,片子里沒拍出來了?”“嗯,公映版本的結局改動了。陸維止最初定稿的版本在現在這個結局之后還有半個小時左右的情節,講了大兒子的死、大女兒的結婚、母親肺病惡化,但電影公司覺得這個版本太悲觀了觀眾不會買賬,讓陸維止剪掉了一部分情節。希望是人人都要看見的,卻很少有人樂意直面這之前的殘酷。后來有一次放原始拷貝的倉庫失火,這一部分就徹底消失了?!?/br>“我是俗人,我喜歡有希望的結局。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br>“現在的成品的確不錯,但據說陸維止本人很不滿意。片子最初的重心是在傅允身上的,他要拍他的祖父一輩的知識分子,溫和如鹿,固執如牛,和平時錦衣玉食過得,戰亂里衣葛咽糠也能堅持,不懼死,不畏生,永遠抱著百轉不回的赤子之心?!敝x禹看著陳楷,頓了一下,繼續說,“但是穆回錦越演越好,他給他一場場地加戲,重心又慢慢轉到穆回錦的角色上一部分。那個年代是渴望年輕人的熱忱和鮮血的,陸維止就把穆回錦也塑造成了某種象征?!?/br>說到這里謝禹就想起第二年的電影節傅允和穆回錦雙雙因為這部片子提名表演獎,得獎的是年長十歲的傅允。當時保留下來的影像資料里鏡頭一刻不停地在三個人臉上掃來掃去,一個挨著一個地給面部大特寫。但這三個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一例地面無表情不見喜怒,過了幾秒鐘,傅允才慢慢微笑著站起來,繞開陸維止和穆回錦上臺領獎去了。又是陳楷的聲音把謝禹從走神中拉回來:“不過這個世上原來還有人能讓他對自己的片子的下手,我聽了那么多場別人的談話,以為他從來都是強大到不顧這些東西的?!?/br>“當你把最初的愛好當作認真的工作來完成,就要遵循其中的規則,陸維止也不例外?!?/br>陳楷笑一笑,點頭表示接受這個說法,話鋒卻一轉:“十點半了,想出去走一圈嗎?”他知道這是陳楷在催促自己運動,也笑著說:“可以?!?/br>這個時候天氣還不算頂冷,走得時間稍長身上暖和起來后,涼風刮在身上反而很舒服。兩個人靜靜走到山腳,在折回來的路上,陳楷忽然說:“當初我跟著你看,覺得這個人神神叨叨的,完全沒看懂,但是今天看了這個片子,不知怎么又想再好好看一遍了。我覺得,我覺得這兩部片子是不一樣的,我總覺得哪怕仰著脖子累死了,也還是沒有看到一些東西……但是……哦,的結局是什么?”“你不是看到最后了嗎?”陳楷抓抓頭發,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晚我到后來一直在走神,根本不知道演了些什么?!?/br>謝禹想了想,說:“穆回錦那個角色最后死了?!?/br>陳楷看起來大吃一驚:“???死了?”“他和片子里那個收藏家外甥的女友才是真正的情侶,兩個人是一對騙子,為了謀收藏家的藏品,就分別去勾引收藏家的meimei和外甥,借此接近那個收藏家。本來一切都很順利,但后來他們有一天偷情,被抓了個正著,外甥以為自己女友出軌,一氣之下殺了穆回錦的角色。就是這么個故事?!闭f完他發現陳楷的神情還是如在云里霧里,不由笑了,“說完了?!?/br>陳楷苦笑:“聽起來就好像我從來沒看過這片子似的?!?/br>“那天我記得你連公車都錯過了。那你到底看了什么?”聽到這句話陳楷瞥了眼謝禹,卻不說話;謝禹被看得有些莫名,又想起另一件和這片子有關的公案,接著說:“不過因為這部片子,陸維止死后陸家差點和穆回錦打官司?!?/br>“嗯?”這事情說來話長,于陸家不見得有多光彩。謝禹斟酌少許,長話短說:“起因是陸維止的遺囑?!?/br>“不會是他們聰明到拿這個片子做什么作證,說陸維止把驪灣留給穆回錦的遺囑是他騙來的吧?陸維止其實就是那個可憐的老收藏家,被騙了還歡天喜地的老蠢蛋?他家里人真是愛他?!?/br>這說話雖不中,卻也不遠。謝禹就問:“怎么會這么想?”“最狗血的豪門恩仇劇都是這么寫的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謝禹,我猜對了?”“遺囑的原文我沒看過,但當年在社交圈里傳,說是陸維止把名下所有的財產,包括陸家制藥廠和化工廠的股份都留給了穆回錦。但后來經過筆跡鑒定,遺囑和簽名是偽造的,遺囑自然沒有生效。不過陸家沒有把這個事情鬧大,穆回錦也沒被起訴,壓下去了?!?/br>聽完謝禹的話,陳楷嘿嘿冷笑兩聲沒吭聲。謝禹當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補上一句:“這個遺囑如果生效,就是放在現在也是巨大的丑聞?!?/br>“謝禹你知道嗎,現在聽你這么一說,我倒覺得穆回錦挺對得起陸家的,至少沒放一把火都燒干凈了?!背聊季弥?,陳楷終于輕輕說了一句話。謝禹亦隨之沉默,臨到家門口,才緩緩說:“其實我很不喜歡?!?/br>“為什么?你不是愛他愛得死去活來嗎?”陳楷半是玩笑地問,“我還想再看一遍,看看劇情到底是怎么回事?!?/br>“碟片在抽屜里,你自己找……我從來沒說過喜歡他的每一部片子。就好像你去餐廳不會喜歡每一道菜一樣……簡單來說,就是不為什么?!?/br>他說謊了。第29章年輕,又只是皮rou傷,恢復起來真是飛快。陳楷在麗海道住了一個多禮拜,臉上就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了。傷勢既然好了也沒理由留下來,挨到一天晚上吃過飯,陳楷就說:“我的臉好了,差不多也要回學校了,這都曠課半個月了,這段時間謝謝你收留我?!?/br>謝禹挾菜的動作慢了一拍,才若無其事地說:“哦,明天禮拜五,住到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