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的是那名租客第二天竟然又好端端地出現在那里。這一切古怪得幾乎讓他失去了繼續工作的膽氣，到了月底便提出了辭呈。

“聽說東子后來大病一場，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编嵑茋@了口氣。

大概是第三人轉述的關系，還有很多細節不夠清楚，但就憑目前得知的情報，就足夠李知之提起十分的重視。他很理解郭東與那名租客選擇逃離的行為，畢竟普通人遭遇了如此恐怖的事情，是很難立刻理解消化的。

雙眼明明目擊到了尸體，卻如同噩夢般一下子消失，甚至那具尸體還站立起來如同活人一般地行走。眼球所獲得的“情報”與大腦分析出的“事實”無法對上，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開始懷疑自己所見的究竟是現實還是幻象。

既然鄭浩這邊已經無法提供更多的細節，就沒必要再忍受他了。李知之想到這里竟然松了一口氣，他謝過鄭浩，阿望便找來助理帶著鄭浩離開了。

鄭浩面上笑得討好，走之前心里卻還在嘀咕：明明就挺有錢的不是嗎？有必要來他們公司租這種合租房？有錢人也真是奇怪。

“總算走了?！遍T剛關上，李知之便立即癱了下來，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將手背放到額頭上?！鞍?，真討厭和人交往啊?！焙袜嵑平徽劦倪@一個多小時簡直耗費了他所有的精力。

“那我呢？”

又趁機打蛇上棍。李知之看也不看那個提問的人，閉目養神：“你不算，你明明是自己湊上來的?！彼f的沒毛病，交往明明是兩人之間的交流，而李知之那時性格冷漠又抑郁，全憑阿望強大的意志力才能堅持日復一日地貼過來，最終寒冰也給他捂化，鐵樹也被他澆開了花。要是對十歲的李知之說他將來會和一個人如此關系親近，或許他會翻一個大大的白眼。

阿望有些冷淡地抿起嘴，看似在生氣，實際上是不甘心的成分更多一些。李知之沒注意到他的小表情，不過兩人此時還有些不清不楚的別扭沒解開，注意到了或許還會更尷尬一些。

“……那我回去了，你吃午飯了嗎？”在這閑坐也是打擾對方工作，李知之識趣地提出離開，站起身時順口問了一句，沒想到那人卻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一看就是忙于工作連飯都沒來得及吃。

而他這時候會這么老實地承認沒有吃飯——李知之認命地又坐了回來，無奈地道：“好好好，我陪你吃了飯再回去。真是自虐狂?！?/br>
阿望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開心神情，在旁邊的座機上按了幾個鍵，不一會兒就助理就把飯送了過來。他一邊吃還要一邊偷偷看李知之，仿佛傳說中吝嗇愛財的龍，片刻不離看著自己的寶貝珠寶，就怕一眨眼間那寶貝不翼而飛。

李知之真是好氣又好笑。昨晚生氣的人是誰??？現在做出這種委屈小媳婦的神情，到頭來好像做錯的是自己似的?！孟裾f起來確實錯的是他。

好了，看在他這么乖的份上，忍不住心軟的李知之主動開口提起昨晚的事情：“……阿望，你不生氣了嗎？”

正在扒飯的人聞言把飯盒放下，用極為認真的神情一字一句地回答道：“不，我還在生氣?！?/br>
李知之話被噎住，又怕他開啟說教模式，立即縮了縮肩膀窩進角落里。然而阿望接下來發自肺腑的一席話卻讓他慢慢地拋開那份不自在，也認真起來。

“我生知之的氣，也生自己的氣。我氣我自己沒有早點察覺你的病情，也氣你沒有完全信任我?！卑⑼凵聍龅?，用雙手捂住臉，手指用力地插.入墨黑發絲之間，顫.抖的肩膀無形之中削去了他平日里的沉穩，這一刻他的痛苦明顯得旁人都為之動容。

李知之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他沒想到阿望生氣的原因在于這里。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對你說的話嗎？”他沒有看向李知之，話語間卻極為篤定他還對此還留有印象。

當然，李知之當然記得。

李知之的座位在班級的最后一排最靠左邊，垃圾桶附近的那個座位。他沒有同桌，不如說沒有同學會和他說話。小組長來收發作業時總是刻意地忽視他，他只能自己交給老師，等老師批改之后就立即拿回來。

無論是在家，還是在學校。他都像空氣一般……不，空氣是無害的，而所有人都認為李知之是個禍害，就連李知之也這么認為。他是個喪門星，克死了雙親，克死了長輩，沒有人會接納他，也沒有人會陪伴他。

可就是這樣的他，卻迎來了人生中的第一個例外。

那個自稱轉學生的家伙，在第一天入學時就主動地走到他身邊坐下。明明老師給他安排的是另一個座位，他卻置若罔聞，執著地靠近李知之，即使對上他極不友好的冷淡目光也毫不退縮。

他說：“我是來陪你的。你不要擔心，我永遠都不會走的?！?/br>
騙人。李知之根本不相信他。沒有人會一輩子陪著另一個人，也沒有人會永遠留下來。

——直到他們相識十五年后的今天，直到他們的關系變得比普通好友更為親近，李知之也仍然抱著這個想法。

在將來的某一天，阿望肯定也會主動拋下他離去。日升月落，四季變換，這都是人世間亙古不變的規律；而相遇相識相知的終點，也必定是離別。李知之一直都是這么認為的。即使阿望表現得再多么在乎他，他內心仍是深深的不信任。

“我給出的承諾是一輩子，可是知之卻在中途就擅自逃走了?！卑⑼曇舾蓾?，隱隱發抖，“是我做得不夠好嗎？是我哪里做得不對嗎？為什么……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不是的，作為朋友，你做得已經太好了。

李知之默然無語，他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他第一次聽到阿望在他面前毫不掩飾地自我剖析，也是第一次，深深地為二人的現狀感到無力。

不是你做得不夠好，而是……已經太遲了。

如果他早一點聽到這一番話，或許一切都會不同，可人死不能復生。李知之低頭看向自己手腕上裹著的那一圈繃帶，刺眼的白色讓他閉上眼睛。

李知之聽到自己輕輕說：“沒關系，沒關系的。李知之這輩子最好的朋友就是阿望，這件事，即使我死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br>
離開阿望的公司之后，李知之并沒有立即回家，而是直接打車去了麗華苑。他在車上聯系了目前5幢的負責人，佯裝成要看房的租戶，約對方下午去看房。

新的負責人名叫羅辰，聽鄭浩說他是剛入職的新人，郭東一辭職他就頂上了郭東的位置。大概是出了這樣的事情，稍微知情的老油條們都不愿意接受這么個熱油鍋，便拋給什么都不懂的新人，職場便是如此。

不過這種情況對于李知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