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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良清下了朝回來,更衣罷了,才帶沈寒香去給忠靖候夫妻二人敬茶。孟梓光忙著有事出去,喝完茶就走了。 “這事與你也有點干系?!泵翔鞴庖痪湓拵ё吡嗣狭记?。 阮氏喝完茶,留沈寒香吃飯。沈寒香心想,必是那父子二人,想讓她與阮氏單獨相處一段時間,最好能討得阮氏歡心。便也畢恭畢敬地侍奉著,阮氏總不會比沈老夫人更難伺候。 “桂巧,來?!比钍显捖曃绰?,一旁侍立的一個丫鬟走來。 只見阮氏拉著她的手,情狀十分親密,一手摸了摸她的臉。 “見過沈姨娘?!惫鹎陕郧妨饲飞?。 …… 沈寒香正不知道阮氏什么用意,又聽她朝一旁丫鬟吩咐:“去叫書梅也過來,中午熱熱鬧鬧在我這里吃,她們三個陪著我,我才高興?!?/br> 既然說是三個,便是含了眼前這個桂巧在內。只見她生就圓臉一張,低眉順目,身著一件官綠掐腰長裙,對阮氏十分恭敬。 “你呀,也不必稱什么姨娘,稱一聲jiejie就是了?!比钍系?。 沈寒香一想,孟良清似曾提過他娘給了他一個通房丫環,想必這個就是了。才來第一日,阮氏就叫出來見面,又叫她稱沈寒香jiejie,沈寒香大抵明白了過來,這在告訴她,她們都是一般的人。 心下卻也不氣,打算靜觀其變。 沈寒香自己雖不氣,但坐下吃飯時,鄭書梅見到桌上多了個桂巧,臉上卻就閃過一絲不悅。不過當著阮氏的面,不好發作。 及至吃了午飯,在阮氏院里睡了會,鄭書梅攜著沈寒香出去,那桂巧送她們到門口,鄭書梅看也不看一眼,就拉著沈寒香走了。 十二名丫鬟跟在她們后頭,四五步之遙,手里各自捧著拂塵、果品、妝奩、各式不知道裝的什么的盒子。 鄭書梅才說:“這個丫鬟你不知道,成日里作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聽說還爬上過小侯爺的床。真……真不要臉?!蹦青崟妨R人的話不會幾句,除了翻來覆去咀著不要臉,卻也說不出別的了。 沈寒香便問:“怎么個不要臉法?”心里也奇怪,好像孟良清先有的通房丫環,后鄭書梅才進的門,且像是她爹沈平慶也有好幾個姨太太,都是服侍沈平慶的,通房與孟良清同床共枕過了,鄭書梅也不當憤憤不平,說穿了大家都是一樣的人。只不過鄭書梅才說了沒幾句,臉皮子就紅,沈寒香知她官家小姐臉皮薄,自識趣不細問。 鄭書梅拉著沈寒香步入一處涼亭,戲臺搭在水上,隨船而動,船行到水中央,四角戴斗笠的船夫扯起鎖鏈來,將那船固定在水中。 亭子里只剩了沈寒香和鄭書梅兩個,下人都被竹簾隔在外面。 “一個丫鬟,又不是陪嫁的,那時小侯爺又沒個正經側室,卻就獨一份成了通房伺候的,能要什么臉,小侯爺是要承襲侯爺位子的人,打小就喜歡清靜,我來了這兩年,尋常時候都見他不到。卻叫個丫鬟鉆了空子……”鄭書梅把瓜子一顆顆剝好,她本來愛吃硬殼脆香的東西,嘴巴閑不下來。但進了孟家的門,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當真苦悶。 “少爺行事磊落,想必就算那丫鬟要圖什么,也未必就能圖得到?!鄙蚝愣似鸩璞?,那茶杯小得很,她呷了口,見鄭書梅似被說動了些。 “你是官家小姐,身份比我們都要尊貴百倍,父親又是光祿大夫,還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鄭書梅生得一張清秀的臉,談不上姿容,但畢竟好米糧養著,父母也算悉心栽培,心思單純,一聽沈寒香這話,難免生出幾分親近,點了點頭,咧嘴一笑,“就說你來了我這日子好過些,聽說meimei出過關的,關外的人是不是都不穿衣服的?他們到底吃牛皮不吃?” “……當然不吃?!鄙蚝愕?,見鄭書梅隱有失望,她又道:“他們吃樹根?!?/br> 鄭書梅張大了嘴。 沈寒香忍不住笑了,鄭書梅一怔,手拍向沈寒香的肩膀,笑罵道:“怎么人家好端端問你,偏拿我打趣來了!” 沈寒香拈了枚腌制的烏梅含著,微微瞇起了眼睛。大概從今往后的日子,都是如此順水推舟,與孟良清的妾們,議論這府里上下尊卑,角落里的八卦,人心里的猜忌?;蚴钦l受寵了又或者與孟良清感情不睦了。 晴好時可以姐妹結伴出府逛逛,天陰時她那院子里抱廈中有一張臨窗擺放的書案,正是讀書聽雨的好地方。 但為什么,一想今后數十載都是這樣的日子,她隱約會有些不甘呢?沈寒香看著鄭書梅,鄭書梅長她一歲,正嗑瓜子目不轉睛看臺上的戲,仿佛沉浸其中一般,連同她說話都顧不上了。 “不瞞大哥,素來我便羨慕詩中所說的,愿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這與妻或是妾沒有什么干系,只不過心有所屬罷了?!?/br> 當時沈柳德勸他與沈蓉妍調換了妻妾位份時,她辯駁說的話還十分清晰。日光暖而薄,戲臺中傳出咿咿呀呀癡癡纏纏的聲音。竟又換了一副光景。 忽一丫鬟的聲音叫了起來:“巧姐,怎么你過來了,這里有我們伺候就行了?!?/br> 鄭書梅啪一聲丟了瓜子,臉色一變,剛要起身。 竹簾掀開,方才在阮氏那里見過了的,叫什么?沈寒香想了又想,笑道:“桂巧姑娘來,想必夫人有吩咐?!?/br> “夫人命我過來問問,沈姨娘那里可還缺什么不缺,要是短了什么吃的用的,就告訴我一聲?!蹦枪鹎珊鲱D了聲,看了鄭書梅一眼。 鄭書梅臉色又一變,不悅地擰眉,“看我做什么?” 桂巧沒搭話,行止之中,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氣質。 “夫人讓我搬過去沈姨娘那里,與沈姨娘一同住?!?/br> 這倒是沈寒香始料未及的,沒等她說話,鄭書梅冷哼一聲,“什么東西,小侯爺特為meimei隔出來的,本就防著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去打擾meimei,這里有個人好不知羞,竟要搬去meimei那里。若說同我們姐倆一般熟識,又是一般身份,自然妥當。偏不過是個丫鬟,到底搬到meimei那里,是誰伺候誰,院子里的下人們又聽誰差遣呢?” 桂巧抬起眼睛來,那眼珠子很黑,上前一步,竟向著沈寒香跪下了。 沈寒香也沒讓,只笑了笑:“姑娘做什么拜我?我受不起?!彼南牍鹎梢欢ㄓ幸环f辭,倒是不急著避她。 “原本我是少爺身邊伺候的,與簟竹她們無二?!?/br> 簟竹眼下在伺候沈寒香,昨晚已見過了,起初沒想起,后來卻想起來了,那都是從前她與沈柳德到侯府拜訪時見過的丫鬟,想必與孟良清主仆情分非同一般。 “我也不是個麻煩的人,到沈姨娘那里住,是夫人的意思,雖說如今是六夫人管事,但六夫人管事也是夫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