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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來的一批批巡農使,那都是帶著皇旨和畫卷,一個村一個村的講過去。虞璁當時有意重視這件事情,撥了不少銀子,吩咐農部的人將他們系統培訓一番,還一人發了個簿子,讓他們到了每個大小村莊,都找人在聽完之后記名畫押,方便日后回訪查看。有銀子賺還有人監督,這一兩百個人哪里敢怠慢,自然是以京城為圓心緩緩散開,帶著盤纏一路講一路簽名冊,生怕漏了一個村莊。皇上可說了,他們這些講過的地方,將來如果收成好了,自己可是有提成的。如果某個地方的新農耕風生水起,傳來喜訊,他們這些教導農耕的人,可還有官做呢!這巡農使在接受培訓的時候,不光要記住臺田或者農漁模式,還要背下楊慎之前為他們整理出來的小冊子,把灌溉播種之類的細節全都背清楚。一聽說干得好有官做有提成拿,誰還不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跟農民們不厭其煩的講各種農耕之法,就連挑選種子方法都能頗有耐心的講一下午。雖然廣大地區的農民們不識字,可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生物。一見這巡農使簡直跟天神一樣,無所不知,還不厭其煩,幾乎但凡收成好些的人家,都會給他塞兩個饃饃,甚至留下來吃飯住宿,好多問些新鮮事情。這可都是皇上派來的!圣旨上面還有官印呢!原先光祿寺里勉強混口飯吃的閑人,現在被培訓之后,不光能讀書寫字,還能串講著看圖說話,也算是物盡其用了。皇上最近懶得發脾氣,只揮揮手,吩咐刑部尚書該怎么整就怎么整。那些高官假裝有災禍,恐怕早就不是這幾年的事兒了。撤職換人,來年繼續查。虞璁確認著京畿的莊田現在全部到位,勛戚們暫時不敢亂來,畢竟之前三大營那幾個破爛的人頭又被搜羅來,掛在了市集醒目的位置,用來告誡天下人當今執法甚嚴,嚴打貪贓枉法之事,連二流子們平時都不敢胡咧咧了。隨著冥思庫的建成,許多在暗中窺伺的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日夜難眠。皇上這么干,真的完全在歷史中都找不到類似的套路。這冥思庫在京城東邊靠中間的位置,也就是官宦富貴們的集中之地。只要他們想把東西都交出來,還真算比較方便的位置了。之所以起名字叫冥思庫,就是因為虞璁知道,這些人一瞅見這個庫房,就開始懷疑人生,思考自己忙活這么多年到底要什么。而且在把東西都交還回去的過程中,恐怕產生的種種反思和慶幸,也估計會相當的多。這冥思庫按照之前的吩咐,東西只能放進去不能拿出來,背后有三重關卡但無人看管。三更半夜誰要是派小廝抱些銀兩珠寶之類的東西進去,完全沒有人能發覺。這個法子,其實是另一種層面的黑吃黑。之前那個大貪官萬采被當庭割喉之后,皇上壓根沒管那跪著的二十多號人,坦坦蕩蕩的說了這么個意思。他既然承了天命,做了皇帝,還得了紫薇星君下凡的稱號,那必然是要有所作為的。收復河套,改善民生,提高俸祿,修建學院。這些東西,統統要錢——誰如果反對這個觀點,那他來當皇帝好了。既然要錢,那殺貪官抄家,不過這個法子血腥又容易株連無辜的老小,確實不劃算。你們要么自覺地把東西掏出來,要么就等著陸大人半夜敲門來要碗茶喝吧。最后幾句,皇上都是微笑著如同戲語般說完的。全程強盜邏輯爆表,而且毫無修飾的意圖。就這么坦蕩蕩的,干凈利落的告訴滿朝人一句話。要么把貪的錢交出來,要么死。在接下來是十多天里,隨著冥思庫定了位置,開始乒乒乓乓的翻修設計機關,越來越多的人半夜輾轉反側,冷汗滿身。他們知道,哪怕這個時候攜款潛逃,都沒用了。搞不好錦衣衛那里早就有個小本本,專門把每個人貪了多少,都藏在哪里,記得門兒清。兩三年前有個大臣說錯了一句話,被貶去了南京。皇上因為想想又氣著了,專門派了個錦衣衛,快馬加鞭的敢去南京,就為了再揍一遍他的屁股。所以說這貪款吐了如果能保命,如果真的能讓皇上不再追究自己的過錯,過點清貧簡單的日子,好像也劃得來。——畢竟自己為了金銀被梟首扒皮示眾,那也太虧了點。冥思庫修建完畢的第一天,王大人和楊首輔笑容滿面的在庫門前放了兩串鞭炮,噼里啪啦的特熱鬧。完事兒還各持了銅鑼,猛敲了三聲,再各自打道回府。這碼事沒有放在知聲堂里講,老百姓也不知道這是啥熱鬧,只能一頭霧水的在家議論。可是那些個貪官們可是真慌了神,畢竟冥思庫的一面墻上掛了個黑板,用紅粉筆大大的寫了個十。虞璁在高處看著下面的情況,忽然開口道:“陸炳?!?/br>“嗯?”“你今天晚上,安排幾個弟兄,要身材矮小的那種,穿著黑衣裹著臉,半夜推幾個空箱子去冥思庫?!?/br>“半夜?”陸炳挑眉道:“不是白天么?”“正是半夜?!庇蓁Φ溃骸八麄冞€不是怕我釣魚執法,拿了錢再殺人,肯定會派嘍啰守整整一夜,看有沒有人敢開這個先例?!?/br>陸炳立刻意會,忙點了點頭,表示清楚了。于是在當天的丑時一刻,萬籟俱寂之時,突然不知從哪開來了一輛馬車。幾個蒙面換裝過的錦衣衛下來的時候,如賊一般四處張望,可誰都沒看見。接下來,他們搬出一箱箱的東西,全順著機關門給推了進去。第二天午時,虞璁得到了陸炳的消息,說這冥思庫依舊空空如也,里頭只有那幾個空箱子。“不急,”虞璁笑道:“且等著今晚過去,誰在白天甩贓呢?”第三天夜里,幾個錦衣衛想去暗處蹲守,卻發現暗處早有小廝靠著箱子蹲在那。一整個晚上,幾乎一撥人走了又一撥人來,只匆匆的把大小箱子推進去,就逃也似的離開了。他們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哪怕不小心打了照面也佯裝認不清那眼睛是誰的,只紛紛把東西都塞進去,趕忙揚長而去。天還沒亮,這庫房就塞滿了。帶著箱子的小廝頗為驚慌地往里塞,見怎么都塞不進去,索性直接甩在門口,扭頭就走。這兩三個箱子放在門口,竟然無人敢上前拿走。要知道——這一箱子的珍珠項鏈玳瑁戒指,都可能夠三大營半年的開支啊。天知道他們死命的往里面塞了多少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