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外邊有人捉?！彼林?，“但是我們太餓了，娘，娘就不回來了?！?/br>
顧深不怒而威:“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他們還敢明搶稚兒不成？你可記得都是什么人，待老子找到他們，捆一道送去府衙！”

“要捉我們去賣錢?！毙∫肮沓称饋?，“賣錢！”

“可是沒賣成?！绷硪恢凰敝种?，絞盡腦汁地組詞，“怕被、被府衙捉，就，就”

番薯說:“府衙沒捉?！彼氩幻靼姿频膿狭祟^，“府衙說他們，他們是無辜的良民?！?/br>
“放屁?！鳖櫳钆饓阂?，“不知是何地府衙如此敷衍搪塞！你既然說‘我們’，必然還是有兄弟姐妹了？”

番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們都找娘，就是兄弟?！?/br>
顧深又問:“那他們如今都在何處？”

番薯奇怪地四顧，說:“就，就在這里啊?！?/br>
顧深突然靜默，他嘆了一聲，摁過番薯的后腦勺搓揉了一頓。

“罷了?！鳖櫳钫f，“跟老子走也成?！?/br>
朱掌柜上氣不接下氣，捋著肚子，聚精會神地撥著算盤，口中念念有詞:“耳朵脆生，五十金吧，欸，近來都有錢，抬高點也是成的。眼珠瞧著精神，不必滾油，就現挖現擺，配個菜花，看著喜慶，一顆三百金。年紀不小，但樣子精悍，該沒什么肥rou，一身勁道。稱斤沒多少，就按盤算吧。一盤”

賬面上突然滴溜溜地滾下一串金珠，隨著珠子雨似的掉，朱掌柜笑容越大，腿越打彎。他愛不釋手地攏著金珠，用一種親和、溫柔的語氣說:“客官，里邊請，里邊請！”

朱掌柜抬頭仰看來客，喉中又掐出一聲短促的尖叫。他胸口怦怦直跳，雙掌捧頰，更加溫柔地說:“從前沒、沒見過您”

蒼霽倚著柜，笑道:“新來的，這兒地方大啊?！?/br>
朱掌柜忸怩地推著算盤:“大，特別大呢！客官您”他不敢直視蒼霽，“您生得好啊，這臉可是照著誰生的？怎么這般俊?！?/br>
蒼霽說:“自長的?！?/br>
朱掌柜想擠出柜，腰身卻卡住了。他慌不迭地拔身，想親自帶蒼霽上樓。蒼霽卻示意不急，拋著金珠問:“適才聽你說話，夜里有什么寶貝嗎？”

“有的！有的?！敝煺乒窨ǖ媚樇t，他抹了把汗，說，“來了個人！夠開個小宴，您要也好這口，我緊著位給您空一個！”

“多謝?！鄙n霽又撒了一把金珠，“但爺要兩個位?！?/br>
折扇搭肩，凈霖從蒼霽背后晃出來。他神色淡漠，似有似無地睨過朱掌柜一眼。朱掌柜寒毛直豎，剎那間便窺得一點心驚膽戰。他本欲攀上蒼霽的手生生退回去，無處安放地抹拭在身上。

“好說、好說?！敝煺乒衽帜樚摪?，“兩位樓上請?！?/br>
待他二人入梯，朱掌柜還卡在下邊冷汗不停?；镉嬒胱?，他卻自己一個屁墩坐在地上，他掏了帕子哆哆嗦嗦地擦汗，對伙計揮手。

“去！快去！”朱掌柜說，“叫他們都藏妥，我憂心這兩人來者不善?！?/br>
蒼霽上樓時貼在凈霖后邊，他不經意般地問:“你嚇唬他做什么?！?/br>
凈霖拾階而上:“嗯？”

“我還想再問一問?！鄙n霽長腿一跨兩個階。

“他心中有鬼?！眱袅卣f，“自會害怕?！?/br>
“有鬼不稀奇?！鄙n霽說，“稀奇的是此地各個都有鬼。我方才見此城街市嚴謹，與人城一般無二，便覺奇怪?！?/br>
人講究三六九等，街市屋舍分劃井然，非特殊不可僭越。但妖怪哪有這般多的規矩，明月樓挨著茅草屋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管他什么高低貴賤。因為太拘于禮數，反倒讓蒼霽生出些怪異之感。

“城是人城?！眱袅睾祥T，“住的卻是妖怪?！?/br>
那這一城人去了何處？

蒼霽移開腳下，說:“埋了？”

凈霖略思索:“不論是埋了還是吃了，一城亡魂休說黃泉，靠北的分界司也該有所察覺。即便分界司不曾顧及，此地的掌職之神也該文書上報。食人之妖按律當誅，一經九天境覺察，這一城妖怪一個也活不了?！?/br>
“難怪?！鄙n霽松懈地靠進椅中，后仰起來，“你我一進城便被盯緊，他們不是想吃，而是想殺人滅口?！?/br>
“顧深不會莫名到此?！眱袅卣f，“其中定有緣故?！?/br>
“比起顧深?！鄙n霽撩開衣袖，盯著方才朱掌柜摸過的地方，“他竟敢在我身上烙印?！?/br>
凈霖兩指滑過，蒼霽鱗片隱現。凈霖突然偏過頭，指腹貼著蒼霽的鱗片摸了回去。

“你?！眱袅孛奸g微皺，卻沒說出來。

錦鯉的鱗片色澤略微沉暗，不再似最初的金紅招眼。隨著蒼霽修為漸長，凈霖偶然摸起來竟覺得不似魚鱗。那堅韌剛硬的手感追溯過往，倒像是他曾觸摸過的一般。

蒼霽捉了他指尖，眸中閃爍:“你這般盯著我，想干什么？”

“想燉湯?！眱袅厥帐?。

蒼霽反倒伸長雙腿，邪性道:“鴛鴦鍋，同我一道洗嗎？”

“好?！眱袅啬抗獾嗔恐?，“剮鱗下水，我動手還是你自己來?！?/br>
蒼霽一把扯下衣袖，罵道:“討厭！”

第29章再逢

黃昏時云散風來，街市上熱鬧更盛。地上雨水成泊，客棧的生意絡繹不絕。大堂里坐滿賓客，伙計捧著托盤挨桌收錢，那“當啷”的落子聲敲得朱掌柜心花怒放。他鉆進后廚，盯著人忙活。

廚子正在磨刀，朱掌柜催促道:“差不多便行了，待會兒站在堂中，記得把血都放缸里，好些人求呢?！?/br>
廚子說:“那人生了一身的膽，待會兒怕不好收拾。要不先打個半死，不然不好宰?！?/br>
“不好宰才正中下懷！”朱掌柜精明道，“待會兒你們來一番龍虎斗，將諸位食客看過癮了，打賞少不了?！?/br>
“樓上那兩人怎么辦？”廚子訕訕地說，“還不知是哪路兄弟，若是個外山大妖，我也要被吃了?！?/br>
“有我擔著，你cao什么心?！敝煺乒窈吆叩?，“我早差人在外邊蹲候，他二人若真是來掃興的，我必不會放過他們?！?/br>
廚子諾諾應聲，將刀磨得更亮些。

蒼霽在樓上聽得一清二楚，他抬腳踩在窗沿，看天色將暗。

“一城妖怪皆匯集此處，顧深也算了得，引得無數妖怪一擲千金?！?/br>
“此城古怪?！眱袅卣f，“即便久居深山，也不該會為一個人引來如此盛狀?！?/br>
“我倒有個問題?！鄙n霽說，“分界司平日里不許妖怪進出么？”

凈霖說:“那倒沒有?！?/br>
“可此處的妖怪都像是從未見過活人?！鄙n霽俯身探出窗口，風卷長發，他聽見滿城喧沸，舉家赴宴的妖怪們興高采烈，街市間甚至張燈結彩，如同過節。

凈霖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