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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逵的手臂就是被他一刀齊根砍下來了的。他想到了董逵便就立刻想到了更早的唐子敬,想到這兩人全是死在呼月涽手里。久安同他們倆的交情不深,自然不會為了他們就恨上呼月涽,可這兩個人卻是讓他的心冷下了許多,看著呼月涽如今使刀的樣子,久安握緊了自己曾被他釘進匕首的手掌,不動聲色地收斂了眼中的同情與可惜。呼月涽用手拿刀,忽地轉過了身,“你要和我比一比么?”久安有些吃驚于他將眼中的失望撩撥得干干凈凈,心想他如何會生出與自己比試一番的心思?可隨即久安搖搖頭道:“高下立見,沒什么可比的,我不是你的對手?!?/br>呼月涽微微一笑,冷冷地帶著譏誚:“所以你才會輸?!?/br>久安動了動嘴唇,無以反駁。呼月涽提刀緩緩地走向他,“既然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對手,那更加應該放手一搏,險中求勝才對,何況我還很喜歡你,總不會要了你的命,你還怕什么呢?”久安垂眼想了想,再抬頭只見呼月涽已經走到了自己面前,正是高大逆光地沖他一笑,晃著一口白牙,用左手握拳輕輕地在久安胸前杵了一下,“總是和不如自己的人比試,贏也贏得沒有趣味,一輩子也只是止步不前罷了?!?/br>久安有心要為自己說上幾句話,可剛要開口,呼月涽卻是狡黠地撩了他一眼,“你怕我?不敢和我比試,對不對?!?/br>久安半張著嘴,是被呼月涽的話生生哽住了。呼月涽揉了揉久安的腦袋,晃得久安一陣暈眩,“不要怕,在戰場上也是如此,無畏無敵,你不怕死,死就怕你?!?/br>久安頂著頭頂的亂發,聽得眼睛眨得飛快,也不知呼月涽說得算不算是有道理,只覺得他這話新奇的很,他從未聽過,連容師父都沒教過他。呼月涽見久安穿戴得像夷人,臉上照映著午后日光,顯出一臉瑩潤白皙,此刻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仿佛聽得很是認真,心中便對他愈加喜愛親近起來。呼月涽彎下一點腰身,與久安對視了,“誒,我和你一樣高的時候,因為一個女人,殺死了我的叔叔?!?/br>久安倒吸一口氣地瞪圓了眼睛,接著屏息看著呼月涽。“我把他堵在河邊,他不敢殺我,所以只能被我殺死。最后他爛在草地上,還不如祭祀的牛羊死得風光?!焙粼聸鬣袜偷匦α艘幌??!叭嘶钤谑郎?,無非就是殺與被殺這兩樣而已?!焙粼聸骺聪蚓冒?,“驕圖,如果以后你要和一個人對陣,一定要使出全力,在平日里,你打不過還可以逃,可在戰場上,你殺不死他,你就得死?!?/br>久安這是忽然就輕輕地說道:“一定要殺了那人么?”呼月涽篤定地點頭,“是,一定要?!?/br>久安遲疑地說道:“可……你沒殺了我?!?/br>呼月涽一愣,琥珀色的眼眸微一閃爍,直起脊背哈哈笑道:“我喜歡你嘛?!?/br>久安見他笑,這時斗著膽子問道:“你還笑?你的左臂成了這樣,你不難過么?”呼月涽止了笑聲,很沉寂地看向了久安,冰冷地問:“我看上去,像很難過?”久安有些畏懼地縮了縮腳尖,很想往后退幾步,一面覺得呼月涽變臉如變天,一面又覺著呼月涽是被自己說中了才會如此。呼月涽從不以為自己會有難過的一日,最敬愛的父王死了,他都一點也不難過,如今又怎會為了區區一條手臂難過?!久安看向呼月涽的左臂,吶吶地說道:“其實,就算沒有這條手臂,你也已經很厲害了?!彼肿チ俗ヮ^發,接著將那手握成拳也效仿方才那樣在呼月涽的胸口杵了一下,有些別扭地軟下口吻,“別難過了?!?/br>呼月涽大覺荒唐地低吼了一聲,“才沒有!”久安被吼成了驚弓之鳥,縮了肩膀狀若鵪鶉地無聲看著呼月涽。呼月涽目光凌亂了一下,看著像有些失神,接著又像是虛張聲勢地重重地哼了一聲,帶刀轉身就往營帳走去,是不練了!久安獨自留在原地,這時便將四周匆匆地望了望,一下就覺出此間營地與速布臺的那一方很是相似,都是那樣一方格局。只不知,外圍是怎生光景?久安懊喪地心想,單憑自己,無人里應外合,那想逃出生天,可不止是一個難字可擬啊。此后數日,呼月涽一直都在營中養傷,前陣便全權都交給了達日阿赤。達日阿赤雖是員悍將,不過對著霍驍的迅猛攻勢也有些力不從心,呼月涽傷勢未愈,不得親身上陣,只好想著從東口調兵,調兵后,東口便顯出了缺口,不過好在殷軍的重兵都在中路,一時倒也無妨,而就在這時,王都中的速布臺竟是自請要去鎮守東口。呼月涽一向看不上速布臺,且對他起了殺心,并不愿讓他將功抵過。不過那速布臺似是轉了性一般,一請再請,呼月涽傷中養傷,傷后一心要上前陣,末了隨手一揮地準了速布臺。當呼月涽又重上戰場之際,袁崢也暗中帶著一隊親衛回到了中路,留下季川西等人接著把守著西口。袁崢抵達中路營盤時,霍驍已三天三夜未曾歇過了,不過倒是不憔悴,他在戰時有時不像是個人,單血腥氣就能令他精神振作?;趄斨獣栽瑣樤谖骺谑芰舜髣?,這回見他只問傷勢,不問戰局。幾句閑談過后,霍驍挽著袖子,露出粗壯的手臂,握著馬鞭在地圖上指了幾下,對身邊的袁崢說道:“呼月涽又往這幾處要地調了三千人,全是兵強馬壯之輩,據探子的說法,這支人馬最擅遠攻,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圍人于囹圄,不知是真是假?!?/br>袁崢站得筆直,眼神中帶著一股疏離的寒氣,低聲答道:“嗯,這倒是所言非虛。末將在乾虛關之時,曾與這隊人馬交過手,猶記吃了不少虧?!?/br>霍驍將馬鞭往書案上一扔,往后坐到了椅子里,用手捏了捏眉心,他再出聲是沙啞的,“速布臺,如何了?!?/br>袁崢用手撐住了書案,俯瞰著地圖上的山水字跡,沉聲道:“他點頭了,眼下已自請去守東口?!?/br>霍驍問:“信得過么?”袁崢側臉看向霍驍,“庫莫當初詐降是受了呼月涽的威逼利誘,如今速布臺一心被王位迷了眼,又恨透了呼月涽,想來是錯不了?!?/br>霍驍沉默了幾許,摸著連日來下頜蓬勃而生的短硬黑須,“如此,你即刻帶兵去東口?!?/br>198、喜不喜歡時值傍晚,霍驍終是打算休憩一回,以迎明日呼月涽傷愈出戰。臨了袁崢告退之時,霍驍出于意料地抓住了袁崢的肩頭,平直地看著他,道:“我見你總也心不在焉?!?/br>袁崢聽他沒用“本帥”二字,況四下無人,便也稀松平常地答道:“霍大哥多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