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而又孤獨的少年。

“夏少謙?！?/br>
“嗯?！?/br>
現在，他們坐在一個小公園的石凳上，眼前是一樣的風景。

葉輕舟從全家福的袋子里拿出罐啤酒，遞給了夏少謙，問：“啥時候的事兒？”

夏少謙拉開了易拉罐，喝了一口，“不太清楚?！?/br>
他接著說：“可能是一天早上，睡醒了去跑步，發現滿腦子里都是你的事兒?！?/br>
葉輕舟想起了那次後來，聽人說夏少謙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去晨跑的事情，他當時還挺詫異的，心里就覺得這個學弟特別不服輸。

“不過，你不是第一個。我從很早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喜歡的是男人?！毕纳僦t換了個語氣，道：“家里最快發現的人是我表哥，這件事兒的經過特別糗?！?/br>
“什麼事？”

“他用我的電腦，發現我逛同志網站，就這破事兒?！毕纳僦t自己笑了起來，有些狹促：“當時，他就是我喜歡的人?！?/br>
葉輕舟：“……”

“我當時高二，學習逼得很緊，我對生物那些要死背的科目不太行，就數學物理好，每次都是滿分。不過家里希望我讀醫，我們家有一塊搞醫療器械的，就覺得家里有個人在這領域里好辦事兒。我家很封建，我爸是說一不二的脾氣，但是最迂腐的人其實是我媽，她應該很早就知道我有那方面的傾向。被發現後，我就干脆把話說開了?！?/br>
葉輕舟隱約覺得這事兒夏少謙從沒對別人開口過，他邊聽著時就邊照著夏少謙的描述想著當時的場景。單是這樣，他就覺得渾身發涼──那種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全世界都無法理解自己，而施虐的對象卻是來自於身邊最親的人。

夏少謙依舊在說：“他們想盡辦法給我治，弄得全世界，包括我自己，都覺得我自己可能是得病了，還是個世紀絕癥。後來我受不了，只能騙他們說我好了，我又回到了學校，我因為休學了半年，課業其實有點落後了，高考只考了四百分不到，最後靠改分數，進了全中國最好的大學?！?/br>
“我當時就發現了，原來這個看似打不破的規律，到處是空子可鉆。每個人的道德標準都是因地制宜，因事而變的，就跟費馬方程式一樣，不同的未知變數決定不同的軌跡，你可以認定那是一條曲線還是直線。世人決定錯的事情，那不一定是錯，同樣，他們覺得對的，不一定是正確的?！?/br>
葉輕舟不由說：“夏少謙，你這段話聽起來特別哲學，很難明白?！?/br>
夏少謙沒答腔，就看了葉輕舟一眼，葉輕舟覺得那眼神可能有點孤獨。也對，天才都是孤單的。他早就覺得夏少謙是個天才，一個蒙塵的天才，成天只想著斂財，現實得可恨、可愛。

夏少謙用罐子碰了碰他，如果不是知道夏少謙的脾功能斐然，葉輕舟會覺得他醉了。他說：“美國其實真是個好地方?！?/br>
“你以前不是這麼說的?！比~輕舟道。

“因為那社會，有現實，也有夢想?，F實往往很殘酷，但是好歹能能給你做個夢。夢做完了，你就會醒了?！?/br>
“那你在那做了什麼夢？”

夏少謙說：“我不一樣，我是夢碎了才過去的?！?/br>
葉輕舟：“……”

“我臨時參加考試，進了本科，填的是我自己想要的專業。那次我決定了，不按別人說的路走。家里就斷了我資源，逼我回去?！?/br>
“那段日子真的很難過，除了上課還要打工，想要拿多點就要超時，遇上好的boss能多算你幾個美分，碰到刻薄的，一毛都不會給你。有次我跟一個美國佬吵上了，對方就去舉報我，說我超時打工，說我以學生簽證在美國賺錢，我差點被吊銷了簽證?！?/br>
葉輕舟有些意外，他以為夏少謙是個從來不知民間疾苦的公子哥兒，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段。夏少謙坦蕩地道：“學費是我從顏振宇那兒借來的，平時幫他抓刀寫論文，考試劃重點，必要時上陣代考，到大三那年才分道揚鑣?！?/br>
葉輕舟想起了顏振宇那嘲諷的樣子，不知怎麼地，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先問出口了：“你其實還是很珍惜這個朋友吧？”要不然照他對夏少謙的了解，如果真的煩一個人，他多的是辦法讓那個人不出現在自己眼前。

夏少謙語氣淡了下來：“其實我們後來就沒聯系過。我零七年回到國內，剛進銀行那會兒就在現在的部門，有一個上億的項目，顏振宇門路廣，我就試著去找他。這些年我們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是合作關系，他家里勢大，但不是他一個兒子，他要做點事兒，得通過我這兒的就給他一個方便，只是這樣?！?/br>
葉輕舟覺得這關系有些懸乎了，敢情夏少謙和顏振宇之間還夾雜著利益關系。但是他發現夏少謙說完這話還看了過來，不曉得是不是他的錯覺，那眼神兒有點小心翼翼的意思。葉輕舟才反應過來，夏少謙估計隱瞞了一堆細節，他記得那天顏振宇的語氣，他們倆之間肯定還有段什麼貓膩，要不然人家能惦記到現在麼？……

葉輕舟還在自己腦補，夏少謙一個巴掌往他後腦掃了過去，沒好氣道：“少給我想些有的沒的?！?/br>
葉輕舟揉揉腦袋，“那你……”弄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好了。

夏少謙就跟知道葉輕舟想些什麼似的，嗤笑了聲，說：“我也沒真想到還能跟你再碰面，你變得太多了，那時候，我說不小心撞你車的那天，我也是坐車里很久才知道是你?！?/br>
葉輕舟聽到這兒也忍不住揚起了一絲苦笑，他輕道：“你應該很失望吧?！?/br>
夏少謙靜了一會兒，才答說：“失望肯定是有的。你不知道，你先前在我心里有點太完美了，想想其實也不太可能，可能是因為得不到的關系，人總是會這樣，對於自己不可能得到的東西，會想盡辦法地美化它，覺得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才輪不上自己?！?/br>
葉輕舟：“……”

夏少謙：“說起來也巧，我那時候收到了一個長期合作的客戶的喜帖，看到名字的時候我以為是巧合，沒想到還真是那個陸曼。坦白說，我有點幸災樂禍?！?/br>
“……我謝你?！?/br>
夏少謙勾了勾笑，葉輕舟愣是從那笑容里看出了點苦澀的意思。

“後來，在婚禮上看見你，我突然就有點後悔了?！?/br>
“後悔什麼？”葉輕舟本來差點就要問說──後悔喜歡過我麼？

哪想夏少謙卻看著他，輕聲說：“我後悔我沒早點出手，她根本沒有照顧好你?！?/br>
葉輕舟沒說話。

夏少謙的聲音飄渺得就跟夢里出現的話一樣，“我曾經幻想過很多次。如果，在你身邊的那個人是我，我一定不會讓我喜歡的人露出那樣的表情。我不會讓他，成天頂著雙黑眼圈，朝九晚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