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了……

    可是，小芬說她娘生了她家兄弟姐妹五個，最后只有一個兒子送終，太孤單了，她只是想要為她娘守重孝一個小時……趕在他爹來前，就脫了重孝！

    他只是心疼妻子的孝心，想著不過一個小時，他就點了頭。

    誰知道他不過才穿上孝服幾分鐘，他爹就來了……

    他真的沒想要傷他爹的心……

    “爹，你還想不明白嗎？”

    ☆、209

    ——————

    “我要明白什么？”謝景衛抑郁難平、迷糊地望著突兀出現的大兒子反問。

    “擺正身份?！?/br>
    “身份？我是謝三房的長子嫡孫呀……”

    “爹，你現在的身份，就只是我爹。你從來沒有擺正過自己的身份，所以你會被放棄，是理所當然的事情?！?/br>
    小一之前看到他爹，跟著阿爺的習慣動作一樣，只靜靜地抽著水煙，心思神色卻不知道飄到哪里，完全沒有阿爺的清正睿智。

    “被放棄？我是長子……”

    “爹，你是長子，卻不是唯一的兒子?！毙∫徽嬗X得很奇怪，謝家人明明個個腦子都智力爆棚的，為啥到了他爹身上，卻被他娘教唆的傻呼呼的？

    對，他爹，就是被他娘，教唆洗腦非常成功的真愛！

    怪不得阿爺早早就放棄了對他的期望……要是他有他爹這樣的兒子，啊呸呸呸，他才不會有他爹這樣的兒子呢！

    他的種草，才不會如此失??！[親，你確定這樣想，真的好嗎？]

    “我……”

    “爹呀，你反正當初就選擇了我娘，你現在來失落，又什么意義？明明當初是你先放棄身為謝三房長子的‘義務’??！”

    小一真的看不過眼了，他雖然還小，但是他有智商這玩藝的！

    顯然，他要是再放任他的親爹——謝景衛，再繼續被他娘洗腦下去，將來受難的，他可是首當其沖！

    “我先放棄的……？”

    謝景衛落魄地低喃，腦中應景地突兀閃過，年幼時，家里最苦難饑荒的日子里，自己是如何暗里‘偷渡’好不容易得來的糧食，悄悄送去岳家的……

    最后挨餓的人，十有八.九是大弟！

    “對！就是你先放棄的。爹，你這些年來，做了什么事，其實你心里一清二楚，不用自欺欺人。你能騙你自己，但是騙不了那些與你朝夕相對的親人吶！不管你事后怎么粉飾太平，人心自有公道，不管是阿爺阿奶，還是叔叔、姑姑們，對你都有一個秤，可他們怨你了嗎？”

    “我只是……”想要保護小芬——讓她不用挨打，不用挨餓……

    “爹，他們不曾怨你。路是你選擇了，可是，現在，你在后悔，你在怨自己曾經，義無反顧的行為了嗎？”

    我沒有！謝景衛想要大聲低吼反駁，卻在大兒子明了的眼神下，狼狽移開視線。

    他想到了村中，時不時傳到他耳中的流言，他想到這些年來，父母對他的放任，他想到了兄弟姐妹間，對他天然的疏離……

    他得承認，自己一直在親情家人面前，是失敗的。

    就連他的孩子們，對他只有親情，而沒有任何的崇拜之意。

    孩子們的價值觀，其實從他們有了意識后，就在逐漸形成——而謝家，有謝鐵生和周秀花兩個當家人把控著，幾個孫子的心態端正，所以，對于謝景衛這個親爹[大伯]，其實都有著本能的抗拒。

    以至于引申到，對徐小芬這個大伯娘，也有著天然的疏離。

    疏離是雙方的。

    徐小芬可能是自小生活的環境，使她有著天然的面具，在對待每一個人用不同的表情態度，來面對。

    但是，唯有對著小輩們這些孩子小時，是極為冷淡疏離的、這才是她的真性情。

    幸而，她非常會做表面功夫，不管怎么說，她從不出口傷人罵人，該要什么樣的表現，她在平時的生活中，揣摩的很是準確地應對。

    如此一來，徐小芬的名聲挺不錯的。再加上她是自小就做慣了活，手腳真的不是懶的人，不過是愛用‘白蓮花’的表情，來圖別人對自己的心軟幫助。

    其中，中毒最深的，當然是她的丈夫，謝景衛了。

    小一可能是自小，就習慣了為娘的情緒節點，十分了解她的稟性。再加上他早熟，極小時就開始會記事了。

    所以，就算徐小芬是他的親娘，但是為了自已能有正確的價值觀，他一向帶著小二和小五，多與堂兄弟姐妹們呆著，少參與大人間的事情。

    也就謝景衛因為家里分田地的事情，做的太過了，居然親自動手，將自家院子這邊的廂房，與前院隔斷了，自行再開一個大院門口！

    這行徑一做下來，小一冷眼旁觀了多天，直到他爹冷靜了，會反思了，他才會在親爹面情，露出了本性的冷漠。

    是的，本性的冷漠。

    他覺得，他這個本性，完全是他爹和他娘的完美結合體。

    要不是后來有小二和小五的存在，他應該會是旁人所說的‘反骨仔’了。

    只能說，謝家的家教太好了，謝鐵生對這個長孫，是真的看重，自看出他的早熟后，一直將他帶離他的父母身邊，這才讓他骨子里的冷漠淡了，生出了對兄弟姐妹的情感。

    他阿爺總說，兄弟姐妹之間，應該‘守望相助’，可他卻認為，他阿爺的思想到底是老了，完全理解錯了這四個字的意義了。

    不過，沒關系，以后，他會完成阿爺的期望的。謝家不需要什么‘守望相助’，它只要‘率土之濱、君臨天下’。

    小屁孩子的理想就是狂，就是強大，就是敢想別人不敢想也——反正我是孩子，我的世界無限大！

    謝景衛沉默了，低頭了。

    “爹，你的行為，就如你筑這道圍墻一樣，當時你作出了選擇了，你就好好走，別后悔前路，世上根本就沒有‘后悔藥’的?！?/br>
    謝景衛雙手緊握，攥緊手中的水煙，又目無神地望著大兒子說的那一道‘圍墻’！

    “爹，你已經有三十多歲了，你再由著娘這樣作著，讓她牽著你的智商走，我會成為下一個你！”

    語言最大的沖擊，就是讓當事人知道，自己的后代，會成為‘自己’！

    “啥？”

    謝景衛僵硬的略為低頭，望向一臉平靜冷漠的大兒子，那只矮他半個頭的身高，讓他更是愣上加懵——明明才十四歲，可是他卻從大兒子的身上，看出了他家大弟，那種渾然天成的冷硬和矜持！

    那一種穩cao在握的感覺，直擊他的心神，讓他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顫——下一個自己？

    他是怎么樣的？

    或者是小一的話，太具有威脅性，謝景衛是本能的搖頭，低喃著“不會的，我不會再聽你娘的……我、我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