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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前面的一番話,我哪里敢多待半刻。往后你做了御史言官,我豈不是要被你參個夠?”聞靜思輕笑出聲,捧著褻衣褻褲走過來道:“這衣裳是上個月新裁的,我還未著過,殿下穿或許小了些?!?/br>蕭韞曦站起來邊跟他向外走,邊調笑道:“新舊都無妨,最是美人香?!?/br>聞靜思讓仆人又燒了熱水,伺候蕭韞曦沐洗完畢,親手鋪好被褥,待他躺下,又放好床帳,吹熄了燭火,柔聲道:“殿下勞累一天,快睡罷,晚上有事叫我就好?!闭f罷,不管蕭韞曦的呼喊,抱過一床薄被,轉身走進鄰間的書房,躺上矮榻,和衣而眠。次日正逢休沐,清晨的天色有些陰沉。蕭韞曦一覺睡到近巳時,聞靜思早已起來,吃過早膳,正在讀書,聽到房中的動靜,便叫侍女端來熱水,親手侍奉他穿衣梳洗。蕭韞曦對昨晚之事一字不提,隨意喝了一碗豆粥,吃下兩塊糕餅,嘗了三四樣小菜,就放下牙筷,讓聞靜思帶路,去聞允休的書房商議事務。聞允休正陪著女兒在小院中喂兔子,見蕭韞曦來到,還未開口,小女孩兒“噌”地站起身,丟下手中的蘿卜,跑到聞靜思身邊,親密地挽著他的手臂道:“大哥,你快跟我來?!笔箘艑⑺和馔?。聞靜思抵不過她,只好無奈地跟著她走。眼看就要跨過院門,不料聞靜心忽然回頭,朝蕭韞曦做了個大大的鬼臉。蕭韞曦一愣,意會過來,當場笑得幾乎岔了氣。聞允休也沒憋住,笑得彎下腰去。過了片刻,聞允休才致禮道:“小女尚幼,不懂禮儀,殿下勿怪?!?/br>蕭韞曦擺擺手,裝做不在意地自嘲道:“這丫頭還記恨我吶。你家兒女除了靜思,竟是個個都不待見我,我真的那么招人厭?”聞允休邊將他迎入書房,邊勸慰道:“臣平常事忙,無法照顧兒女,思兒身為長兄,自然多擔待一些。說實話,小女幾乎是思兒看著長大,對這個大哥也最為依賴?!?/br>蕭韞曦恍然大悟道:“難怪!別人都是長女為母,你家卻是長兄為母了。靜思個性溫良,確實再適合不過?!?/br>兩人相看一眼,各自朗聲大笑。九月初,兩個皇子在百卷齋的課業已教授完畢,聞靜思也搬回了家。本以為侍讀這一名號成了空,不料蕭文晟依然隔三差五將他宣召入東宮,或讓他伺候筆墨,調弄顏料,或讓他撿拾箭矢,奉劍以待。雖然不再有戒尺之痛,卻也明白了蕭文晟的意思:即便不在百卷齋,他聞靜思依然是他的侍讀。九月底,蕭佑安便帶著皇室宗親和十數個心腹朝臣入駐河西圍場?;实垡蛔?,主審盧敏貪贓一案的三司便停滯下來。聞靜思第二次來此處,時隔七年,依然記得當初蕭韞曦將自己從虎口救下,溫聲安撫。當日年幼的情意,如今回想起來,添了幾分豆蔻年華的親密,與情竇初開的苦澀。狩獵前兩日,聞靜思沒有跟著父親去圍場,只在行宮內的武場練習射藝。他這些年刻苦讀書,雖然下午由太子太師,羽林大將軍教授騎射、兵法與劍術,畢竟心不在武,生疏不少。這半個月的苦練,也能十有九中。到了第三日,蕭韞曦一早就派人來請。聞靜思換上寶藍底銀白紋樣的騎裝,背上長弓與箭袋,牽過坐騎來到蕭韞曦的院前。蕭韞曦一身暗紅色勁裝,胸前以金絲與孔雀羽繡了五爪龍紋,襯得他神采飛揚,異常奪目。見聞靜思道來,挑眉道:“先去暖暖身,打幾只野味,讓凌小將軍先烤了當下酒菜,我們再來比試?!?/br>兩人縱馬馳騁于林中,陽光投下斑駁的光影,眼前明暗交替,仿佛昔日與今朝。蕭韞曦大小不忌,見了就射,聞靜思卻很少開弓,兔子貍貓之類的弱小更是看都不看。蕭韞曦不由笑道:“靜思果真是英雄年少,只取虎狼之輩,小的還看不上眼?!?/br>聞靜思抿嘴一笑,并不接話。過得一個時辰,兩人停下馬,一邊喚來仆人清點獵物,捆好送至凌云處,一邊吃了幾塊糕點,喝下半囊清水。蕭韞曦見聞靜思休息已畢,一踢馬腹,率先跑向武場。站在靶前一百步遠處,仿佛回到了七年前與蕭韞曦比試射藝。如今也是一樣,共用一張長弓,一袋羽箭,十二支為限,一百步遠。不同的是他手上的每一支箭都是救伯父出來的期望,他的心跳得很快,握緊韁繩的手心沁出汗水來。蕭韞曦看出他的緊張不安,安撫道:“你盡力就是,其余的我心中有數。只是我贏了你,你便答應我三個要求,如何?”聞靜思不解其意,剛要張口去問,蕭韞曦已經將箭搭上弓弦,射出了第一支箭。這一場比試不是“群胡歸來血洗箭,仍唱胡歌飲都市”的壯烈,不是“錦壺催畫箭,玉佩天涯遠”的旖旎,不是“封侯早歸來,莫作弦上箭”的相思,不是“寂寞芳菲暗度,歲華如箭堪驚”的滄桑,而是帶了份官場上利益的交換,與人情世故的較量。聞靜思最終以一箭落敗。蕭韞曦朗聲長笑,看著他雙目怔怔,汗濕的鬢發貼在頰邊,咬著唇不言不語,一點皓齒露出唇縫,紅白相間,分外好看。心中一動,寬慰道:“不必擔心,一切有我?!?/br>聞靜思不可思議地盯著他,喃喃道:“殿下真的肯幫我?”蕭韞曦挑眉道:“我不逼著你,你會全力以赴?”又道:“我贏過你,是不是該給個彩頭?上一回投壺你要去了我的金匕首,這一次是不是該還個等分的?”聞靜思終是安下心來,笑道:“殿下看中我屋中什么?盡管拿去?!?/br>蕭韞曦輕哼一聲道:“你屋中那些,本皇子還看不上眼。不如……”眼珠子一轉,笑著湊近聞靜思耳邊,輕聲道:“我贈美人金錯刀,美人還我點絳唇!”聞靜思雙眉微蹙看著他,神情茫然,像是聽不懂他的意思。見蕭韞曦伸手一指雙唇,倒抽了口氣,雙目圓睜,一張白凈的臉驟然通紅,無措地看著他,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蕭韞曦笑嘻嘻地道:“怎么?我的金匕首還換不來你輕輕一吻?”聞靜思心頭一顫,握了握手中的弓,眼睛四處一瞟,輕聲道:“在這里?”蕭韞曦縮唇一聲長嘯,白兔從靶場邊慢跑而來,他翻身騎上,伸手朝聞靜思示意。聞靜思將弓丟給侍衛,用力握緊面前的手,踩上馬蹬,跨坐在蕭韞曦身前。未及坐穩,便聽身后一聲清喝,白兔緩緩跑動起來。聞靜思雙手抓緊馬鞍,身前是一片密林,身后是蕭韞曦寬闊溫暖的胸膛,心中激動,不安,期待,懼怕,痛苦,五味陳雜,不辨輕重。蕭韞曦策馬入了密林,奔跑到無人之處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