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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點燃了許久以來長存的仇恨與怒火,難以消亡。家國家國,家在國前,毀家之仇,殺親之恨,切膚之痛,如何能忍?所謂血債,有些人能忘,有些人卻終其一生也忘不了。傾盆大雨中,有人身披蓑衣,頭戴斗笠,以夜色與風雨為掩飾,跨越邊境,潛入了月國境內。這個人——或者說,這群人,一脫斗笠面相其實都普通得很,他們是普通的邊城百姓,人數不多,平時日子過得都清苦,有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也有五六十歲的駝背漢,其中有人一生安分守己沒做過一件出格的事,有人互相認識,還有舊恩怨,然而此刻他們聚在一起,蓑衣下藏著刀。刀,是用來血恨的。血的是家仇國恨。家園被毀,親人被屠,一筆血債,若不能報,就如鯁在喉,難以為人。然而仇人卻杳無蹤跡。滿腔怒火與仇恨卻不會因此而止,反而愈演愈烈,最后在旁人有意無意的挑撥之下,化作滔天怒火,最終演變成為滔天殺意。這世上要人性命的從來不是刀劍,而是人心。老話說得好,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簡單來說就是,你如果砍了人,那你很可能也會被人砍。然而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就算你沒砍人,而是你認識的人砍了人,那么被砍的人認識的人前來尋仇的時候,可能會找到你的頭上。邊境民風彪悍,平民手無寸鐵時固然打不過月國人,但如若手持利刃,有心報復,那結果就不一定了。而這一次,這些家園被毀意在尋仇的人,從頭到尾打的主意只有一個。殺月國人!這些月狼該殺,平民該死,官兵更該死,都該死,就該讓這些月國人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以血還血!雨仍然無休無止。然而雨聲與風聲尚不能掩蓋雨中傳來的嚎哭,怒吼,漆黑天幕也不能掩蓋血色。風聲呼嘯,驚雷轟鳴,聽來如怒吼,如哭訴。這是一場復仇,也是一場廝殺。有人希望它能變成一場戰爭,而有人不希望。海日看一眼眼前密信。她身為密探,大概知道這信的來歷,并不驚訝,飛快看完信后,皺眉沉默。柳從之嘆:“你是江城人?!?/br>海日點一點頭,只是這信上事和江城又……她一念轉完,臉色忽然白了一白,澀聲道:“江城……”這些人是由江城入月國的。如果月國人報復,那江城就是首當其沖,而他們之所以能夠從江城跨越邊境,是因為江城向來安穩,并非兵家要地,一日不起戰亂,就尚能安穩一日。但現在……柳從之道:“這封信來的路上至少得花兩天時間?!?/br>而兩天時間,足夠做很多事,即使柳從之再將手上寫好的密令送到下屬官員、將領手上,一來一回,哪怕他算無遺策,有許多事也是無法挽回的。如果他現在身在邊關,事情會好辦得多,但他早已不是駐邊的將軍,而是坐鎮江山的帝王,故而不能輕舉妄動。他所著眼的也遠非一城之勝負,而是全局。現在的關鍵是,打起來沒有?柳從之放在邊關的將領都不是廢物,就算偶有疏失,但如果真有沖突,也不會讓月國人討到好處,只是如果真正打起來,是戰是和,恐怕就難說了。所謂大局,看似錯綜復雜難以撼動,然而千里之堤尚潰于蟻xue,真正能撼動大局的,或許反而是小事。柳從之若有所思,語氣篤定:“厲明不想戰?!?/br>厲明不想戰,柳從之也不想戰,那么這場仗打得起來么?他行云流水一般寫著密令,這時忽然筆一停,擰眉道:“那一帶月國的守將還是尚皓?”“是?!毖σ乱庾R一點頭,而后又搖頭,他臉色突然變得極其難看,“不……不是尚皓,尚皓月前舊傷復發,并不怎么現身人前,平時還好,這種關頭,主事的不會是他?!毖σ凵窕薨?,飛快在心中梳理月國駐邊將領,這一次,他的神色幾乎帶了一分陰沉:“……是達慕!達慕不久前離開王都……尚皓養傷,能替代他的,只有達慕……”達慕是個徹頭徹尾的主戰派,年少氣盛,桀驁不馴。如果是達慕,那么此時邊境必然已經開戰!薛寅沉默,面上倦意忽然一掃而空。他掌管柳絮,對月國動向極其清楚,這等事本不該到現在才推斷出來,這是他的過錯。他沉默一會兒,忽然抱拳:“請陛下允我即刻趕往邊關!”無論這亂象因何而起,他手中的情報網至關重要。柳從之要坐鎮宣京,無法離開,那么他去!柳從之神色不動,看他一眼,淡淡道:“坐下?!?/br>薛寅一怔,似乎欲言又止,但遲疑片刻,仍是坐下了。“你不必去?!绷菹律裆珓右膊粍?,頓了一頓復又起筆,一筆字寫得行云流水,漂亮不已,一面寫,一面道:“你去于時局無改,這一戰若真的避不過……”他淡淡道,“那便打吧。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可惜不能再多一些時間?!?/br>若能再給他幾年,讓他把手里的刀打磨得更鋒利,屆時誰還怕這群月國蠻子?不戰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奈何星火也能燎原,如果真要打,就得把人打怕,打服。至于達慕……柳從之在密信上圈了一下這個名字,厲明登基以來,著實培養了不少軍中新人,達慕是其中翹楚,渴血善戰,是個麻煩……他沉吟片刻,忽然笑笑,年輕氣盛,是把好刀,不過刀鋒太薄也太利,注定不長久。海日面色蒼白,低聲道:“多謝陛下告知此事,請陛下……允海日回江城?!?/br>柳從之將寫好的密信封好,抬頭看她一眼,輕嘆一口氣,道:“你之前說,越之人在安梧?”海日點一點頭,忽然眼前一亮。柳從之將手中密信交給她,“你之來去,朕做不了主,不過朕會派人保你一路平安?!彼?,“既然越之人在安梧,就請你把這封密信轉交給他吧。有他與他身邊那位神醫在,邊關情形會好上不少?!?/br>海日默默接過信,點一點頭,“陛下保重?!?/br>她低聲道。柳從之笑笑,而后片刻不停,提筆又寫另一封信。他做事向來有條有據,分毫不亂,這一封密報在大半夜風雨飄搖時來,然而風雨再疾,終不能亂他分毫。柳從之行云流水一般寫完了第二封信,也給海日:“這一封信,給紗蘭。上面有她一直以來很感興趣的東西?!?/br>海日一言不發接過,起身前去收拾行裝。柳陛下似乎永遠算無遺策。幾封密令寫完,又開始有條不紊地發號施令,身邊暗衛來了又去,柳從之坐鎮其中,氣定神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