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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陛下為何不放我一條生路?”柳從之詫然:“降王此話怎講?我自忖并未薄待你?!?/br>薛寅翻個白眼,懶得回柳從之。兩人在樹上待了這么一會兒,御林軍走光了,于是兩人悄然下樹,打算趁夜出宮,再改換行裝,找機會出城?;斐鰧m倒是比想象中順利,今夜宮內守備極為森嚴不假,但柳從之身手極佳,薛寅身手也不弱,兩人協作,就算沒有大殺四方以一敵千的本事,但要糊弄個把人,掩藏一下行跡還是做得到的。大約深夜三更左右,兩人順利出了宮,接著就是下一步躲藏的問題。薛寅遙遙在宣京一個城門前晃了一晃,可見城門緊閉,全城戒嚴,這時候要出城可以說是癡心妄想,不如先躲幾天,再謀后記。柳從之也是這個看法——準確來說,柳從之似乎早有此打算,此人出了宮門后極為篤定地將薛寅引至一處空置民居,民居中有衣物,有干糧食水銀錢,甚至還有出城路引,可謂想得周到至極,所有東西一應俱全。薛寅納悶,看這陣勢,柳從之是早想好了要遁離宣京?他就說這反賊怎么這么猖獗大膽,感情柳從之是故意的?那這次所謂柳從之染病,也是他自己刻意散出去的消息?柳從之一路上行動如常,看不出任何異樣,薛寅縱然得了神棍斷言說此人有舊疾在身,也是半信半疑。如果一個人真身體有恙,他能是柳從之這個樣子?兩人在民居中休息,薛寅納悶了又納悶,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是很早就有這個打算?”“你是說這間屋子?”柳從之笑道,“這還是我十年前未離京時備下的,世事難料,有時難免需要一個救急的地方?!?/br>“那陛下想好了要怎么處理宣京這一團亂麻么?”薛寅坐在床上,昏昏欲睡,折騰了這大半夜,他精神再好這時也扛不住了,何況他精神不好。柳從之面色也疲憊,但神情是一貫的滴水不漏,笑道,“你知道這是誰的手筆么?”是誰叛亂,用這么大手筆想要柳從之的命?薛寅繼續逼著眼睛靠著墻,“本來我不清楚,后來差不多明白了,只能是那個人?!?/br>柳從之微笑:“你消息靈通?!?/br>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明白這件事幕后的最終策劃者。馮印。柳從之心腹四將之一,義軍首領出身,后投靠柳從之,為人桀驁不馴,刻薄自傲,是個通身反骨的主兒。這點從他昔年起義反薛,就可見一斑,奈何那次叛亂被柳從之平定,最終馮印歸順柳從之,處處以柳從之馬首是瞻,從義軍首領一路走到傳奇將領,如今眼看著江山平定,卻反咬一口,想要自己翻身做主。如今四將里有二將在外,只剩下傅如海與馮印兩人,傅如海性子陰沉,并不得人心。馮印卻是帶著兵力投柳從之的,手中兵權在握,更掌宣京防務,所以策劃叛亂的人只能是他,也只有他有如此實力,只是有沒有其余人推波助瀾,便不好說了。薛寅問道:“被心腹背叛,陛下感想如何?”柳從之低低咳了一聲,一整衣襟,從懷中拿出一塊方帕,斯斯文文擦一擦嘴角溢出的血,而后微笑道:“人各有志,不能強求?!?/br>☆、第42章浪花滔天柳從之究竟是有病還是沒病,病入膏肓還是略有小恙,實在是不太好說。薛寅也著實是好奇,奈何實在問不出來。柳大仙一張臉俊美蒼白,笑得云淡風輕,一口咬定說“略有小恙”,那恐怕也就天狼一類的神醫才能看出端倪。薛寅不是神醫,既然問不出來,他決定做點實際的——睡覺。十二月的天,就算房里起火盆開暖炕,有時也凍得不行。何況這民居清清冷冷,只為跑路用,自然沒有火盆一類的奢侈東西,只有薄薄兩床被褥。小薛王爺實在是乏了,睡了半夜,又冷得厲害,迷迷糊糊地被凍醒了,睜眼只看見了側坐在床邊閉目養神的柳從之。民居簡陋,不過一張床。薛寅一進門眼睛就黏在了床上,沒過一會兒屁股也黏在了床上,最后整個人都黏在了床上。按說他們該商討一下怎么分床晚上怎么休息一類的,但薛寅篤信自己占了就是自己的,才懶得管柳從之究竟如何,左右這人不會找不到地方睡覺。兩人安頓下來后,薛寅倦極,很快就抱著被子睡去,至于那柳從之睡了是沒睡,還在吐血沒有,是不是要睡地板,他是不上心的。他近乎囂張地霸占了床,睡得一派香甜,柳從之卻也付之一笑,并不打擾,僅在床尾靠墻側坐,閉目小憩。這位皇帝出身微寒,絕非嬌生慣養,耽于享樂之輩。這么側坐而眠,竟也是一點不勉強。小屋里并未亮燈,唯窗外隱約透進月光,薛寅才睡醒,腦子迷迷糊糊的,呆呆地打量著柳從之的臉。這個人于他是障礙,是壓在他肩頭的一座大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是他做夢都想逃離的所在,可現在他們居然睡在一張床上。他困倦已極,在柳從之這樣的人旁邊入睡,竟無一絲防備,似乎冥冥中有一絲篤定,這人不會把他怎樣。然而促使他想要從柳從之這等人身邊逃離的,不就是對新皇的不信任么?柳從之再是風度翩翩,滿面笑意,也是帝王,而帝王之言……不可信。薛寅瞇著一雙困倦的眼,目光無意識地落在柳從之臉上。柳從之相貌確實是極好,俊美卻不陰柔,醒著時雖時時含笑,仍然氣勢迫人,如今閉目沉睡,不見平時那股讓他望之頭疼的氣勢,卻反讓人覺得這人五官輪廓極美,幾乎無可挑剔。美人誰都愛看,這人又生得著實養眼,左右睡不著,薛寅就多看了一眼,看著看著,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柳從之這樣的人……容貌無可挑剔,風度翩翩,文才錦繡,領兵驍勇,又得時運相濟,一路勢如破竹,篡皇位,奪江山,實在是所有人能想到的好處都占盡了??商焐f物,凡事有好就有壞,沒人能占盡所有好處,薛寅縱使不是神棍,也知凡事不可至極處,好運到了極處,定然是會還的。姓柳的風光到了極處,萬人之上,轉眼間卻也淪落到了要和他一處逃亡的下場。此去前路難料,柳從之又“略有小恙”,今后種種實不好說,如果這人真的倒了,難道那馮印還真能做皇帝?想起當日宣京城破,柳從之于御花園中設宴,馮印對自己的一陣奚落,薛寅撇了撇嘴。姓柳的雖然看著頭疼,但對比那姓馮的,還是好上太多。這么胡思亂想一通,柳從之這張臉看著也順眼多了,反正大家一起倒霉,總比他一個人倒霉要來得舒爽多了。薛寅醒了這么一會兒,困意又慢慢涌上,于是倒頭又睡了下去。他這邊消停了,柳從之卻無聲無息睜開眼,薛寅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