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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信,他仍是那個亡國之時挺身而出,懷有銳氣,一腔熱血的青年??梢哉f他年輕得帶幾分天真,故而他為官并不算多順遂,鋒芒畢露,反是礙了別人的眼,他又是清流,不擅鉆營,是以連日來遇到的麻煩也不算少。近日更是被人找了由頭彈劾,柳從之看著彈劾的奏章只含笑搖頭,問袁承海:“你覺得顧均此人如何?”袁承海答:“太年輕,還缺磨礪?!?/br>于是柳從之朱筆隨手一批,顧均受罰降職,還任兵部五品參校。正是宣京城破之時他所任的職位。顧均兜兜轉轉一圈,又回原職,心情也是憋悶,然而他是個教養極好,行得端坐得正,堪稱君子的人,在其位謀其事,雖心里憋著氣,但做事仍是一點不馬虎,一絲不茍。兵部五品參校,負責軍中雜物分配。這絕非什么好職位,然而不起眼如顧均,卻在種種細枝末節中,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臘月隆冬,柳從之遇刺,朝中一片蕭瑟,顧均雖只是小人物,卻丁點不覺輕松。他是薛朝降臣,身份總是較人低了一層,故而受薛朝舊臣拉攏,可他又受過柳從之賞識提拔,于是也認識許多朝中新銳,可謂兩邊都沾邊,但兩頭都不算。他在一個最尷尬的位置上,在一個最尷尬的時機,拜訪薛朝亡國之君。無事不登三寶殿,顧均不是傻子,此事必然事出有因,不過薛寅在見顧均前也沒猜出個所以然來,心里納悶之余,又覺煩悶。讓他煩躁的事情很簡單,薛明華生死未卜,他坐困宣京,鞭長莫及。單純要逃跑他不是沒辦法,但問題是逃了之后怎么辦?他現在無權無勢,手中并無左右戰局的籌碼,就算是去了,能做什么也實在難說,今天他安份一天,柳從之能放他安生一天,破國之后隱忍至今,若是功虧一簣……薛寅抿唇,他若孤家寡人,自然天下之大,哪里都去得,可他到底并非無親無故,他可以走人,薛明華又怎么辦?他們若是一走了之,北化又怎么辦?那話怎么說來著?三思而后行。薛寅嘆口氣,天狼那邊沒有新的信兒傳過來,還是三思后行幾個字,柳從之遇刺事后他琢磨了琢磨,覺得這事全賴他手太快,沒想清楚就動了手,弄得本來和他沒干系的事也扯上了干系,想著想著就想起天狼傳來紙條上的三思后行四字,登時覺得受到了那算命的莫大嘲諷,一口血梗在心頭,心情十分陰郁。也罷,三思而后行,那就三思而后行,阿姐那邊……薛明華并非無能之輩,陸歸更不是徒有虛名,這二人出事,要么,前方變數太大,要么……己方有人捅刀子。薛寅打個呵欠,聯合柳從之離奇遇刺一事,如果他所料不錯,此事的突破口,只怕就在宣京城內。像他這么想的不止一人。顧均來時,大雪紛飛。如今已是臘月隆冬,北邊的戰事就算在打,遇上這種天氣也得叫停,只是不知如今北邊是什么光景。薛寅請顧均進屋,備上酒菜。顧均連日陷身朝政風波,面上頗有疲倦神色,看上去精神不那么足,見了薛寅,神色仍是有些尷尬,低聲道:“顧均見過降王?!?/br>降王二字由柳從之說來,遍含諷刺,由顧均說來,卻平平淡淡,真誠無比,不稱降王,又能稱什么?薛寅苦笑,這降王二字得跟他一輩子。“好久不見,你怎么想起過來?”薛寅問,他和顧均私交寥寥,實在沒多少話可說,只能大概聊幾句。二人對坐桌前,身邊仍有人進出布菜,薛寅執起一杯酒,先飲了一杯。顧均道:“王爺可知明天是什么日子?”“明天?”薛寅搖頭,“不知?!?/br>顧均嘆息:“明日是霍老壽辰?!?/br>薛寅乍聽此言,一時怔忪,顧均黯然道:“霍老去后,霍氏一門人丁凋殘,如今只剩一名孤女。我母親將她接入顧家照料。隆冬時節,思及霍老平生種種,總覺傷心?!?/br>薛寅靜默片刻,舉杯道:“喝酒?!?/br>顧均舉杯,“敬霍老?!?/br>薛寅靜靜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兩人由此起頭,又談了些有的沒的。顧均簡略地說了說自己近況,問及薛寅,薛寅只半閉著朦朧一雙眼,憊懶地打個呵欠,“眠花宿柳,樂得逍遙?!?/br>顧均看他一眼,稍微蹙眉,“王爺好福氣?!?/br>薛寅低笑,“自然的?!?/br>酒過三巡,房內只得他們二人,薛寅喝得迷迷糊糊,滿面醉意,一手撐著頭,半閉著眼睛靠在桌上,顧均端起酒杯,走到他身側,又問了一句,“王爺過得可還舒心?”薛寅懶懶看他一眼,頓了一頓才迷迷糊糊答,“你說呢?”顧均看他一眼,稍微躬身,低聲在他耳畔道:“王爺,這話我只說一次,您自己權衡?!?/br>顧均聲音壓得極低,“前線物資有異,朝中有內鬼,或有人意圖謀逆……時局不穩,王爺或能把握機會,謀求生機?!?/br>薛寅閉著眼,像是睡著了沒聽見,半晌,低低一嘆。是誰想對新朝不利?朝中種種又是否和前線有關聯?柳從之有何應變?他又有什么能做的?時局紊亂,誰能理清楚這一團亂麻?那位永遠氣定神閑的新皇帝……能夠么?他想到這里,眼珠忽然頓了頓。顧均小心地執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寫了一個字。一個……嚴字。☆、孤家寡人顧均寫完,薛寅睜開眼,低低問了一句,“為何告訴我這個?”他如今不過降臣,兩人又沒有什么多好的交情,何必冒著忌諱來告訴他這樣的事,稍有不慎,還會牽連到他自己。顧均飲盡一杯酒,微微垂眉,“為你城破時那一跪?!?/br>薛寅詫異挑眉。他在全城面前跪降,丟盡國體臉面,眾人盡皆不恥,顧均也在此列,怎么連月不見,這個正統的書生也轉了性,變了看法?“你想通了?”他問。顧均一嘆,“想通了,江山更替,如枯榮交替,本是常事?!?/br>薛寅懶懶一笑。遍覽史書,每一個朝代立國之時都期望能千秋萬代,但沒有哪怕一個朝代能夠千秋萬代。盛極而衰乃天理,故而盛世之后,總見亂世,亂世之后,又總有人能開盛世氣象。他薛寅趕上薛朝氣數已盡,無力回天的時節,柳從之卻是如有神助,無往不利。運數一說,或許玄妙,但冥冥中只怕真有天道。薛寅飲盡一杯酒,轉回思緒,想起顧均在他掌心寫的那個嚴字。朝中有誰姓嚴?薛寅乍一想到這個問題,卻是思索良久也沒個結果,他雖時時刻刻留意朝堂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