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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群臣皆伏,口稱萬歲。新一任的大晉天子,終于有了著落。之后,嘉禮還要稍停,再轉為給先帝送葬的兇禮,而正式的即位,還要在謁廟之后,方才圓滿。只是這次,不論是喪禮還是嘉禮都簡陋至極。洛陽宮早就被張方搶了個底掉。莫說歷代盛行的厚葬,就算是薄葬,都配不齊東西了。新帝的禮服,更是大多改自先帝,虧得那些弒君的兇手未曾搶走帝王印信,否則場面還不知要多難看。就像泥胎木偶一般,司馬覃按照法禮,一板一眼的完成了全套儀式。未曾多說半句廢話。直到所有儀式都舉行完畢,群臣都退了出去時,他才輕聲問道:“不知大行皇帝謚號,定了何字?”司馬越一愣,立刻答道:“是‘惠’字?!?/br>中,愛民好與曰惠,柔質慈民曰惠。是個上謚。只是作為皇帝,這樣的品質并不怎么合適。一個不該當皇帝的人,當上了天下之主,方才引來十數年大亂。小天子眼簾微垂,過了許久才道:“朝中之事,就拜托太傅了?!?/br>這話像是對他的服軟,也像是天子認清了現實,不再掙扎。司馬越心中冷笑一聲,謙恭頷首:“孤必不負陛下重托?!?/br>下來就是安葬先帝,拜謁太廟。然而誰也未曾料到,晉惠帝正式下葬那日,天空中日輪突然轉赤,日光四散,如血傾地。這可是太史令都未預測到的天氣異變,一時間,朝野上下凈是傳言。“天子含冤,君道失明?!?/br>這讖語意指何人,世人皆明。三日后,成都王司馬穎在戰敗的東平王和前豫州刺史劉喬的支持下,在荊州稱帝。自此,兩帝并立,成掎角之勢。※“成都王也稱帝了?”寬敞的大殿中,一個頭戴梁冠,身著華服的老者撫須問道。雖然年過五旬,但是他身上并未露出任何疲老之態,相反,一雙眸子黑亮有神,透著旁人無法比擬的威勢和狡獪,宛若狐類。身旁,一個面容肖似他的年輕人道:“確實如此。成都王非但稱帝,還直言東海王害死先帝,擅立新君,才會引得天象異變。依禮依法,都應由他繼位才是。大人,這次我們是否仍為東海王效命?”坐上之人,正是朝廷剛剛冊封的驃騎大將軍王浚,都督東夷、河東諸軍事,兼領幽州刺史,可以說此人,就是幽、平二州的真正主人。在之前司馬越和司馬穎的數場戰斗中,他都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引鮮卑胡馬攻鄴城,下長安,為東海王奪取了最終的勝利。王浚聞言一哂:“你覺得,我們是在為東海王效命?”對坐那人自知語失,連忙道:“大人恕罪。只是朝中生變,幽州要如何自處?”“司馬越昏聵,司馬穎卑賤,與其附驥二人,不如自行其事?!蓖蹩@淅湟恍?,“四郎你可知,如今最強的,是誰家兵馬?”“是鮮卑!”王瑸答的毫不猶豫。是了。如今天下最強之兵,正是王浚手下的兩支鮮卑人馬。用兩位庶女換了兩個女婿,也讓段氏和宇文氏為他馬首是瞻。而在耗時數載的戰爭中,他才是撈到最大戰果的人。洗劫兩座不亞于洛陽的大城,能得來多少錢帛?如今鮮卑和幽州,已經不復昔日苦寒。“既然有如此強兵?又何必為司馬氏賣命?”王浚終于揭開了自己的底牌。雖然蝸居幽州已久,但是他從未停止對中原局勢的關注。之前出兵,不過是為了積攢實力。而如今,他已經拿到了自己所需的政治籌碼。新帝繼位,司馬越為了拉攏自己,必然還會加封。這次恐怕就是司空了。而若是此刻,司馬越和司馬穎再次打起來呢?他依舊會站在東海王這邊,只不過是因為成都王的根基在冀州,而冀州與幽州相連,他勢在必得!“既然有兩帝并立,就未必不能有三臺。天下司馬子嗣如此多,正朔何必問出處?”王浚那雙細長狐眼,露出了貪婪之色,“國朝已到窮途,不必再費心思。若是能得幽、平、冀、并四州,直取洛陽,也未嘗不可!”這是王浚第一次說出自己的心底話,坐在下座的王瑸只覺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這是要行魏武之事??!挾天子以令諸侯,哪個手握重兵之人,能不為所動?“可是并州,要如何???”王瑸忍不住追問。如今并州,可是匈奴的地盤,還有拓跋鮮卑在此盤踞。就算是王浚,也不好發兵圖謀。“前些日子,我聽你那從叔所言,要嫁王氏女給上黨太守梁子熙。不如趁此機會,約梁太守出來相談。并州終歸是王氏根基,他若想立足,便也不會拒絕?!蓖蹩@淅涞?。對于太原王氏,王浚的情緒極為復雜。他本身乃是庶子,母親地位低微,被父親和族人輕看。只不過父親無嫡子,才讓他襲了爵位。之后,王浚便離開了并州,攜家來到幽州,在封底上扎下根來,半生未再返回故土。但是若有機會,重奪并州,讓那些傲慢的族人聽命與他,又何嘗不是一件一雪前恥的快事?聞言,王瑸眼中一亮:“梁子熙曾在日食奪城,又有佛子名頭,想來也不是個慎獨之人!大人言之有理!過些日子,我便親去見他!”王瑸雖然只是王浚庶子,但是地位和輩分終究放在那里。替父親約談同輩親戚,也不算失禮。見兒子明白過來其中曲折,王浚滿意頷首:“此事關乎大業,務必慎之又慎。還有皇嗣,也要悄悄準備,切勿聲張?!?/br>王瑸連連點頭,又同父親聊了許久,方才退了下去。回到自家宅邸,他先找來了心腹,詳詳細細說明了此事:“這次事關重大,怕是要章參軍與我同行?!?/br>對面那位身材欣長,面容俊朗的男子拱手應是:“公子放心,典必好好打聽,那梁太守的根底?!?/br>見這位貼心謀士也做出保證,王瑸不由松了口氣。這次并州之行,應當能順利。然而他不曉得的是,章參軍離開大堂之后,立刻回到了自己住的院落,草書了一封書信,交給了仆從:“把這封信,送到濟北,交予七娘?!?/br>原本他以為再也寄不出信了,誰料還有這樣的機會!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了王浚庶子的手下,豈能把計算的一切交予旁人?并州,他可要好好走一遭了!※回到上黨,奕延直接前往府衙,在樂平耽擱了大半個月,未曾想竟然聽到了國喪的消息。這種時候,他怎能離開主公身側?快步走進書房,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素淡身影。身著素服,并未折損那人的容貌,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