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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他何時能篡位登基。沒了可以轉移的目標,自己就必然要承受些非議了。“主公開渠筑堰,挖井補耕,并、司、冀三州都未斷糧,還養活了數萬流民。百姓知道好歹,也明白是誰救了自己。這樣的傳聞,是行不通的?!鞭妊拥?。他說的真心實意。又有幾人,能在數州大旱的情況下,還能救活這么多條性命。不說大事,只看末節。主公今年用水都減了不知多少,連夏天的冰盆融化,都不舍得浪費。還帶頭簡化宴席,用省下來的糧食賑濟災民。刺史府能夠省下的并不多,但是上行下效,只是晉陽高門,今年就不知施了多少粥水。這些,可比虛無縹緲的祈雨,要實在太多。眼前人的藍眸中,簡直能閃出輝光。梁峰唇角溢出一抹笑意,歪在了人rou靠墊上:“也罷,如今戰事結束,過幾天懷恩寺里的壁畫就要畫完了,正好趁此機會舉辦法會。你也隨我去吧?!?/br>奕延伸手輕輕拂過梁峰鬢角:“自當伴主公身側?!?/br>離開了這么長時間,他又何嘗不想念這人?只是政事,他插不上手,更不能攪擾。若不是主公時時招他入府,恐怕他都要生出相思病癥了。不過主公終歸是掛記他的,而自己也能讓他依靠。夫復何求?※懷恩寺的偏殿中,掛滿了帷帳。已經繪好的壁畫都要先遮蓋起來,避免損壞。唯有一面墻前,還有人立在木架上,用輕柔軟毫,細細描繪。也許是入了魔怔,他紋絲不動站在架上,連外面暮色漸濃,也未曾留意。直到最后一縷陽光消失,他才放下了手中的細筆。“成了……”終于成了,耗時將近一年,除了弟子之外,還有二十個畫工相助。饒是如此,這大殿也耗費了他整整一載光陰?,F在終于功成,連他的腰背,都不由佝僂了幾分。“衛師!”旁邊荀朂趕忙上前,攙住了那搖搖欲墜的身形。小心翼翼扶著衛協,走下了木架。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為了避免煙熏火燎,大殿內并未點燃燭火,自然也看不清面前的圖畫。但是一切都像印在心里一般,衛協癡癡的看著那副心血構成的主圖,長嘆一聲:“我今生,怕是再也畫不出這樣的畫了?!?/br>壁畫不比卷軸,畫面開闊,人物繁復,耗費的時間和精力,更是難以計量。以他現在的年紀,恐怕是最后一次做如此規模的壁畫了。更別說此畫來由,非同一般。見恩師出神,荀朂也不敢打攪,就這么攙扶著對方,默默靜立。等到大殿徹底昏暗下來,衛協才道:“梁公明日就來懷恩寺嗎?”“正是!”荀朂低聲道,“想來恩師這畫,也會得梁公稱贊?!?/br>衛協卻搖了搖頭:“只盼能助梁公禱來甘霖?!?/br>就算一年未出懷恩寺,衛協也知道如今北地大旱。這么長時間,他才見過幾場雨?晉陽都如此,別說其他地方了。既然善畫佛像,衛協自然也是禮佛的。這幅壁畫,又何嘗不是寄托了他的期盼?“梁公虔誠,又有衛師心血,必能應驗?!避鲿鸬脠远?。他在這幅畫上,也耗費了不少心血。這是恩師的杰作,又何嘗不是他進一步精善技藝的開端。因而他相信,這番苦心,不會白費!“嗯?!毙l協點了點,又眷戀的看了一眼,方才在弟子的攙扶下,緩步走出了大殿。殿外,早有知客僧候著,趕忙上前。不等他開口,衛協就疲憊的笑了笑:“不負梁公重托,壁畫已然完工。待明日即可開幕?!?/br>“衛施主辛苦,禪房已經準備妥當,快去歇息吧?!蹦侵蜕矝]有入內檢查的意思,只是勸道。這態度,著實讓人極有好感。衛協也不推脫,隨他一起入后院歇下。第二日,不到天明,衛協便醒了過來。在仆役的侍奉下沐浴更衣,換上了見客的裝束,才前往大殿。此刻殿門緊閉,外面已經擺上了不知多少經幡香案,顯然是做了隆重準備。這可跟他第一次見到梁郡公時,截然不同。難免讓人緊張。沒有等太久,懷恩寺的中門一路大開,華蓋連天,宛若漂浮的彩云,向著偏殿行來。這是郡公才有的儀仗,只是威勢,就迫的人喘不上氣來。然而衛協睜大了雙眼,怔怔看著緩步行來的那人。他氣色更好了些,但是眉宇之間,蘊著淡淡悲憫,似乎這天旱,也隨世間諸務,被他放在了心間。然而那身祭祀用的玄冕,又威儀天成,讓人心生敬畏。這簡直像是他筆下所繪,躍出粉墻,來到了眼前。“衛君一載所繪,孤心馳已久??煞褚毁p?”走到了還在發呆的衛協面前,梁峰笑道。“梁公請!”衛協已經說不出更多了,躬身相請。那緊閉的殿門,全數敞開,光線隨之涌入。今日天氣并不算晴朗,云多而厚,遮住了日頭,也讓殿中顯出幾分幽暗。這是新建的大殿,主奉藥師如來。金身佛像已經端坐正中。然而所有人的視線,還是被鋪滿墻面的壁畫吸引。只見一尊藥師佛,立于視野正中。不同于眾多佛繪雙足跏趺的形象,他是站在蓮臺之上的。赤足藍衣,烏發rou髻。佛祖的雙手也未持果枝,捧佛缽,而是單手拿著一尊形似寶塔的藥器,另一只手掐訣,微微前伸。那張面孔,白玉無暇,細長雙目微垂,似是掩住了目中悲憫。只是望著,就覺心中一片寧和。然而與這恬靜截然相反的,是他身邊的景象。巨大的墻壁上,十二夜叉環在身側。有的怒發沖冠,有的持蛇逐鷹,有的揮刀淋血。所有鬼物都張牙舞爪,生動異常。唯有一尊,靜止不動。它其實并不太像夜叉。與諸夜叉不同,它的面孔雖如刀削,但是唇噙微笑。它的眸子雖有異色,卻平靜溫和。它身上似也有隱隱血污,但是雙手潔凈,按在云端。而它本人,正跪在佛祖面前,抬頭凝望。就像被神佛馴服,皈依正途,化身謙卑金剛。壁畫四角,四條游龍蜿蜒,占據了空隙,也襯得著諸動一靜,雋永綿長。梁峰其實更習慣現代的繪畫技巧,古代重意境,重神形的繪畫,尤其是人物畫,總覺得似隔了層紗。然而這一張圖,遠遠超乎了想象,連他都感到了震動。不愧是畫圣。梁峰輕嘆一聲:“先生妙筆?!?/br>然而衛協并未稱謝,反倒躬身:“此畫,尚差幾筆。還請梁公待我填完!”別說是身邊隨行了,就連梁峰都吃了一驚。這也太不拘小節了。不過藝術家嘛,總有特立獨行的資本。梁峰點了點頭,衛協立刻走到了畫前,登上了木梯。接過荀朂遞來的墨筆,他并未理會中間的人物,而是在四角的龍頭上,各點了一點。畫龍點睛!梁峰一怔,突然想起了這個詞。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