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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跟著忙前忙后。臘日之后,就臨近新年。身為三州大都督,按理應當舉行隆重元會才是,然而求知院算出的天象,可不怎么美妙。元日又將有日食。這兩年梁峰都不知看了多少次日食了,可是習俗如此,硬是趕在日食時開元會,未免太不吉利。因此官宴改作了元月七日,也就是人日。人日同樣是新年的傳統節日,登高慶祭,倒也合乎情理。年尾諸事繁雜,更有數不清的宴席,不過有些要事,不能疏漏。輕輕撫摸著手中圓腹酒壺,梁峰微微頷首:“雕的精巧,造型上佳?;蚩梢挥??!?/br>那是一只銀色的酒壺,高一尺余。壺身雕琢婆娑雙樹,飛天神女。精美的都不像是普通器皿,而像是一尊禮器了。壺內更有內外雙膽,可以在夾層中放置熱水冰塊,夏日冷飲,冬日溫酒,簡直巧妙到了極處。張賓輕聲道:“此次匠坊只產了兩樣,成本就不下萬錢。都要送到匈奴那邊嗎?”“不是送往匈奴,是送到劉淵手里?!绷悍宸畔铝司茐?,淡淡道,“之前信陵才來了消息,說劉淵剛剛病過一遭。此人生性謹慎,又沒其他愛好,這點嗜酒的毛病,怎能錯過?”劉淵做了半輩子質子,是個極為內斂之人。不耽于女色,不喜好奢靡,連服丹的惡習都沒染上。唯一的愛好就是飲酒,上黨出產的烈酒,倒有一半送進了平陽宮中。因此梁峰才讓匠坊做出了這么對酒壺。這壺本身沒什么特別之處,但是壺身乃是銀、錫、鉛三者混合而成。特別是最里面的壺膽,大部分都是鉛制。當世之人并不在乎鉛這東西,甚至鉛丹還是可以服食的靈丹。但是梁峰清楚明白,用鉛壺盛烈酒,會是個什么結果。如今漢國看似穩固,實則各方勢力交雜,全賴劉淵一人控制平衡。若是劉淵死了,他那個太子劉和能掌住江山嗎?恐怕只是劉曜這個養子,就能給他添不少麻煩。信陵眾現在著力挑撥的,正是劉和心中這根毒刺。一旦劉淵身死,圍繞皇帝寶座,必會發生一場大戰。而漢國這兩年吞并的地盤實在太大太多,看似驟然擴張,實際無力消化,只是墜入另一輪屠戮剝削。而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會有反抗。一旦漢國發生內亂,立刻四境狼煙,甚至都不用他花費力氣。那時,才是他休養生息,乃至擴大地盤的最佳時機。只要劉淵身死!沒想到自己也會用這樣的手段了。梁峰看著那精美絕倫的鉛壺,心底不由暗嘆。重金屬中毒的滋味,也該換個人嘗嘗了。只是不知這小小手段,多久才能見效。“務必送入平陽宮中?!绷悍逶俅味诘?。“主公放心,臣自會把它送到劉淵案頭?!睆堎e不清楚這壺能不能達到理想的效果,但是想辦法送入匈奴宮廷,并不算難。只盼那讓人頭痛的漢國,能快速衰敗,為主公騰出施展手腳的空間吧。第297章定情一歲將盡,新歲伊始。元日前的夜晚,就連晉陽城中的燈火都熄的早了。洛陽大亂,天子遷都,這世道似乎愈發艱難。然而晉陽有梁使君駐守,連那些噩耗都離得遠了。商隊通行,人口漸長,往年常見的災疫都未曾發生。每一日都要比前一日更有盼頭。于是人們也都早早安睡,期盼明朝新春到來。反觀刺史府,日食的事情,不少人已經知曉,這會兒更是安靜的不像迎接新春,似乎盼著那該死的天象過去之后,再歡歡喜喜過年。然而有人,并不在乎區區天象。屏風后,寬大的木桶發出嘩啦一聲水響,奕延跨入盆中,溫水瞬間打濕了赤裸的肌膚。房中本就燃著地龍,水又燒的恰到好處,不覺寒冷,只覺溫暖怡人。奕延用布巾打濕了肩背,取過一旁的澡豆,仔細搓揉起來。這澡豆可不便宜,乃是以豆粉為主,配以各種藥材香料。如今晉陽市面也有販售,似乎是哪家研制的新方,能買起的還是少數。臘日時,使君也給幾位重要僚屬發了些,還有冬日需用的面脂。旁人得了這樣的重賞,怕是舍不得用,奕延可毫不吝嗇。廢了一把澡豆,染的肌理都透出微香,奕延方才出了浴盆。拭干身上水痕,他來到箱籠旁,從里拿出套干凈衣物,猶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換了另一套從未穿過的新衣。那衣衫是藍底暗紋,比他的眸色略深,套在身上,越發襯出那迥異旁人的白膚。穿戴整齊,只挽了個發髻,他便走了門,向著主院而去。梁峰放下了手中信箋,輕輕舒了口氣。明日,那雙酒壺應該就擺在劉淵案上了。信陵的動作果真迅捷。這只是開始。之后的地盤爭奪,可不僅僅是打仗這么簡單。還有離間、暗殺、收買、流言,乃至各種各樣的經濟戰。每一寸土地,都滲著血污。不是自己的,就是別人的。而他現在面對這些,竟然沒有太多感覺了。只是在所有手段中選擇最優的那個,達成目的。任何能夠有效殺敵,且保護自己的,都會被視作良策。也許這就是從政者必有的心態。只是如今,他守的是自家子民。當天下盡在掌握時,這份冷酷,面對的又是何人呢?難怪權力會讓人改變。再怎么明智的帝王,坐久了江山之后,都會糊涂犯錯。只因政治太過殘酷,足能洗去人性,讓御座之上的人,變作鐵塊頑石。所有的謙恭卑微,所有的言聽計從,所有的生死一言可斷,則在慢慢抹煞著判斷力,讓人膨脹發狂。然而他不能退,一步也不能。桌上燭光一晃,焰心發出噼啪聲響。外面有人稟道:“主公,奕將軍求見?!?/br>梁峰醒過神來:“喚他進來?!?/br>話音未落,房門就打開了,一人大步走進屋中??辞宄侨舜虬?,梁峰唇邊綻出了笑意:“我是不是該給你設個將軍府了?”只見奕延身上穿著一件簇新外袍,深藍色澤,帶些暗紋,比他平日穿的衣衫要鮮亮許多,在燈光之下,襯得膚色更白。頭上未帶冠,只用纚巾包住發髻,邊上的發梢,甚至還有些微濕。大半夜洗白白,穿的花枝招展跑來,意圖實在不太難猜。奕延一愣,怎么突然要給他設府了?是讓他搬出刺史府嗎?然而下一瞬,他看到了梁峰眉眼中噙著的笑意,于是也笑了:“主公所賞,怎敢推辭?若是主公能到我府上小住,更好不過?!?/br>說著,他走到了梁峰身旁,跪坐下來。兩人挨得頗近,連他身上澡豆留下的淡淡香味,都飄了過來。梁峰不由調笑:“伯遠今日換的熏香,可有些古怪?!?/br>奕延沒有接話,反而細細看了看他面上神色,突然道:“主公可有何事不快?”梁峰噎住了。他沒想到,之前那點情緒殘余也能被奕延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