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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侯所需的可用之人,遠遠超出了府中所有。不過四坊尚不算什么,當仔細打聽過部曲的種種后,段欽便回到了府中,閉門不出。五日后,帶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他來到了梁峰面前。“段郎已經寫好了蒙書?”梁峰有些驚訝,怎么說這種教材都有一定難度,要言之有物,還要盡量減少重復用字,能讓學生多學生字,相當考究學問。這還不到十日,就寫成了?然而翻開蒙書,梁峰卻發現在這篇文作的極為工整。并未炫耀文筆,而是依照的方式,用最淺顯的話表述出了基本的倫常道理。顯然是段欽認真考慮過為吏者需要使用的文字后,才如此編訂的。“段郎用心了,此一卷,當稱之‘千字文’?!绷悍逖诰眍h首,光是這一份蒙書,就足以證明對方的能力。然而段欽并未因這夸贊欣喜,而是沉吟了片刻,突然道:“梁侯可是察覺,天下即將大亂?”這一問,本該讓人心驚。梁峰卻容色不改,反問道:“段郎何以見得?”“軍功授田!”段欽答得斬釘截鐵。這四個字,就足以代表一切。這也最讓段欽吃驚的地方。梁府的部曲根本就不是部曲,而是軍爵制的翻版。會在府中實行這樣的制度,唯一的可能就是覺得天下已然不穩,需要凝聚自身力量,割地稱雄。難怪梁府不要銀錢,只要糧草。難怪梁府會用女子,要建學堂。難怪梁府大肆收攏流民,墾荒置地。這一切,都是為了最終且唯一的目標,積蓄力量,在亂世中獲取一線生機。而軍功授田,便是所有表相的直觀反應。有了這樣的心思,梁豐又怎會投效司馬騰?可嘆自己只看到了“惜民”的表象,未曾發現其后隱藏的真意。同時這個頗讓人驚駭的發現,并非毫無可能。天下大亂十數載,無數饑民揭竿而起,可是司馬諸王還在混戰不休。如今局勢簡直比東漢末年還要不堪。當局面壞到一定地步,天下大亂豈不是順理成章?原來他要投的,從不是單純的良主。而是一方豪強!要跟隨這樣充滿野心的人物嗎?沒有花費太多功夫,段欽便找到了答案,因此,才會黑著眼圈,跪在這人面前。梁峰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若是天下大亂,段郎以為,亂從何來?”“匈奴!”沒有絲毫猶豫,段欽答道,“五部實乃肘腋之患,然司馬騰志大才疏,毫無防備之舉。若是亂起,必成大禍!”段欽本就是并州人,深知五部在并州之勢。若是數萬戶匈奴同時起兵,攻占上黨。胡馬立刻便能南下司州,北上翼、幽,天下危矣!“梁府地處上黨,乃四戰之地,避無可避。若禍從并州起,段郎可還愿留在梁府?”梁峰斂起了面上表情,正色問道。看著面前那人俊美無暇,卻瘦削蒼白的面孔,段欽只覺心中一陣激蕩,俯身拜到在地:“主公心懷寬廣,世間罕有。余不過區區庶俗,才德有限,愿為主公效犬馬之勞!”梁豐是個士族,他有能力,亦有財力,可以從這上黨脫身而出。但是他沒有,反而選擇建軍納糧,墾荒養民。一個痼疾在身,命在垂危之人,尚且有如此豪情,他又怎能甘落其后?!這并非是段欽想要的主公,而是比他渴盼的明主還要強上數倍!一生所學,當然要托與可托之人!壓在胸口的那口氣呼了出來,梁峰起身,走到了段欽身旁:“有思若為西席,梁某甚幸?!?/br>這是梁豐第一次呼喚自己的字,而西席,除了師者之意,同樣也有幕僚的含義。他認下了自己。饒是往日鎮定自若,段欽也不由動容。這次求拜,果真是他一生之中最為正確的選擇。扶起了段欽,看著他面上的激蕩不已的神色,梁峰微微一笑:“不知思若可有教我?”作者有話要說: 是宋代的,是南北朝時期的,都是統治階級準備普及知識時才會誕生的產物。第99章定策如果只是撰寫千字文,想來不會讓段欽神色疲憊,情緒激動。而一個稱職的幕僚,也不會在發現了主公的意圖之后,只空口表一下忠心。所以段欽有很大幾率,針對梁府如今的現狀做出了一些謀劃。果不其然,段欽點頭道:“主公深謀遠慮,可稱完備,然而有三者,尚存隱憂。其一,便是軍功授田?!?/br>梁峰并未回到主位,就這么隨意在段欽面前坐下,問道:“不知授田之法,患在何處?”“主公軍屯,遠勝魏武,可比秦漢軍爵之制。軍田歸軍士所有,軍士卻要整日cao練,勢必有農人耕種這些田畝。在養軍的同時,軍田亦養活了數倍于軍的百姓。同時,軍功獎勵乃是減免田賦,想要兌現軍功,就必須全力保護梁府,使之安泰繁榮。只要此法不衰,那些軍士農人便不會背棄主公。這才是百年基業,也是主公授田之法的真諦?!?/br>聽段欽這么說,梁峰在心底暗嘆一聲,此子果然敏銳。一般人只能看到免賦的損耗,卻未曾想過,他免的是每年的田賦。拿三年軍田免賦,就勢必要梁府在這三年中平安無事。而那些二十年,甚至終身免賦的兵士,更是迫切希望梁府能長存百年,兌現自己的獎勵。這就是把所有人捆在了他的戰車之上,土地的粘合度遠超金錢糧秣,是真正可以讓人不離不棄的法寶。而當一個人守護的是自己的家園,自己的利益,他的戰斗意志和決心,也會遠遠勝于那些為別人賣命的家伙。看到梁峰面上表情,段欽便知自己說的沒錯。話鋒一轉,他接著道:“然而主公所設的軍功層級太少,只分三等,獎賞過均,難免會讓人生出倦怠之心。秦漢軍功皆為二十級,故而軍中人人奮勇,敢為爭先。若是主公想要擴大部曲,多設軍功,勢在必行!”“爵位當屬國朝,又豈是我這個亭侯可以染指的?”改制也得有身份有地位,否則豈不是公然造反了?段欽卻笑道:“主公想岔了,爵位之根本,便是權。只要有了權責之分,又何必一定要有民爵之名呢?譬如府中學堂,只有獲取軍功的子弟可入,不正一種特例?”??!梁峰反應了過來。是啊,封建社會歸根結底是一個特權社會,所謂爵位,就是讓人躋身于特權階級,獲得不同于庶民的待遇和權利。比如免稅免役的權利,比如受教育的權利,比如見官不拜的權利,比如免受刑罰的權利。這才是爵位的本質,也是秦漢二十級軍功的真意。就像二十等爵的第四等“不更”,只能豁免輪流服兵役,而第八級“公乘”則可免役。而他在現代社會所受的教育,并不包含這個層面。未來依舊有特權階級,但是不會有人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