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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如同主婦預備下鍋的三個餃子,一在前,二在后,接二連三落入潁水。聶天還急吐一口氣,石塊般沉向深達數丈的水底。下沉期間,他抬頭一望,但見日光已被隔絕在外,越往下沉,江水就越渾濁昏沉,漸漸地伸手不見五指,宛如到了另一個世界。 更要命的是,江心密布龐大戰船。戰船船底浮在水中,活像一大片一大片的梭形樹葉,牢牢遮住了為數不多的光線。由于它們隨波逐流,不斷變換方位,那點微弱光芒亦隨之閃爍搖晃,又被削弱了三分。 在這樣的環境下,視力能起到的作用已然很小。聶天還耳中,盡是槳櫓攪動江水的嘩啦聲響,耳力亦要打上折扣。他要么依靠江中水流的細微變化,要么依靠先天真氣的感應,方能及時審時度勢,發現接近他的敵人。 換句話說,大部分人對江河湖海,絕不會像對陸地那么熟悉,所以下水決戰,當然是水性高的一方占便宜。以他本人為例,他平時能夠憑實力擊敗江海流,若潛伏于江底,伺機上升偷襲,則有可能擊傷竺法慶、譙縱級數的高手。 怎奈他今日所求,僅是暫時退避,而非反敗為勝。他誤判敵手的深淺,也間接導致了不久后的大難臨頭。 數丈距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此時卻可決定他的生死。聶天還胸中氣息吐盡時,雙足正好踩中柔軟滑膩的實地。這個地方沒有巖石,全是淤泥和水草,軟綿綿的十分詭異。許多在深水生活的小生靈倏然驚覺,從水草中躥了出來,擦過他雙腿,慌不擇路逃往遠方。 聶天還顯然不會注意它們。公平地說,他眼下的糟糕處境,和這些螻蟻一樣的東西并無二致,無論大小強弱。均要為活命而奔逃。 淤泥翻騰漂散,江水暗上加暗,即便在水底點上一盞明燈,燈光也會被泥水完全遮住。就在這時候,他后方忽地出現一股巨力。巨力如有實質,攀上他腰背,瘋狂地拉扯著他,讓他身不由己,想要按照它的意思打轉。 這竟是一道急速轉動的強勁漩渦。不知何時,有人從附近推動水波,形成深不可測的水渦,打算將他鎖在固定地點。它倏然而起,起因絕不自然,力量亦大的驚人,似乎能卷毀一整只漁船。 漩渦出現后,江流又生變化,不再順勢而下,向東奔流入海,而是從四面八方朝他擠壓推擁,像是要把他活活壓扁。江水每次起伏,都形成了一堵看不見的障壁,攔住他的去路,虎視眈眈地等他自動撞上去。 他縱橫兩湖的年月,和孫恩威震南方的時間相去不遠,閱歷堪稱豐富??墒?,他從未有過如此詭譎奇異的感受。他總覺得,周圍有兩只無比巨大的魚,正在相互沖撞,一步不讓地推擠對方,將潁水攪的天翻地覆。而他自己,則處在兩虎相爭的風暴中心,別說趁亂逃脫,連看清楚局勢亦是不能。 江水固然冰冷刺骨,卻比不上他內心的寒意。他運功抵御,想殺出一條血路,剎那間后腰一松,只覺漩渦卷動的勢頭不再那么完美,力量也不再那么深沉可怖。它好像突然大發慈悲,露出了一個缺口,為他指出求生之路。 然而,這條路與“求生”毫無關系。漩渦消退時,一道凜冽絕倫的氣勁悄然襲至,猶如江水凝成的匕首,直直刺向他胸口。 刀氣彌漫,刺痛了他的皮膚和雙眼。他內功絕不平凡,此時卻像一無所有,有種要被這一刀活活刺穿的感覺。不但漩渦迅速退去,交手雙方用氣墻推動的水壁也瞬間崩解消散,使昏暗的水底重歸平靜,只剩他孤零零一個人。 三人仍和入水時一樣,他在前,蘇夜居中,孫恩在后,似乎沒有值得一提的改變。但自他潛入江底以來,蘇、孫兩人已緊追而下,繞著他轉了起碼二十個圈子,繼續進行拉鋸戰。他覺察到的種種異狀,都是激烈交鋒的附帶結果。 假如他看清了孫恩的臉,會驚訝于對方的陰沉臉色。方才紫電裂空而出,不僅重創了他,還令孫恩措手不及,同樣噴出一口鮮血。傷勢并不嚴重,卻破解了“天師”三十年未嘗一敗的神話。消息一旦遍傳四海,天師軍上下的士氣必遭打擊。 可惜,聶天還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也無力感受孫恩的存在。刀氣臨身的一刻,水底接近于無的光線消失殆盡。他視線當中,再次出現一道深黑流光。黑光不住擴大,成為蜿蜒矯夭的黑龍,張牙舞爪地逼近他?;蛘哒f,它像一張鋪天蓋地的厚重黑布,向他兜頭卷來。他明知這是幻覺,卻擺脫不了它的影響。 在這種關頭,敵我同歸于盡的決心亦是無用,因為他根本沒資格這么做。他終于放棄逃生意圖,將生死置之度外,掣出袖中分水刺,全力刺向前方。 直到這時,他仍不敢用赤手空拳,對上無堅不摧的夜刀。但多了一件武器,并不能改變什么。黑光轉瞬卷至,驀地向內收攏,變成只有針尖粗細。針一樣的先天內勁,破開精鋼打制的分水刺,一往無前,刺入他奇經八脈。 這道真氣算不得狂猛,甚至談不上渾厚,卻極具穿透力,輕輕刺透了他所剩無幾的護體真氣,比刺穿豆腐還舒暢。待它成功侵入他經脈,才猛然爆發,轉眼便震斷了他的心脈。 勁氣爆發之際,聶天還的視野居然異樣清明。他看到離他極近的蘇夜,也看到離蘇夜稍遠一些的孫恩。兩人功力仍在巔峰狀態,卻無法再影響他。這番景象越來越黯淡,越來越模糊。他眼中最后一個畫面,是孫恩頜下長須在水中飄拂,然后握掌成拳,一拳擊向蘇夜側腰。 這一拳有驚天動地之威,卻到底慢了一瞬。蘇夜并未轉身,只像一條小小游魚,靈活美妙地擺動了一下。下一秒,她人借江流漂出很遠,同時一刀揮出,直劈孫恩高度集中的拳勁。 潁水之上,巨浪沖天而起。江水仿佛被看不見的旋風吸了上去,形成一道強勁的水柱。水龍扶搖升天,氣勢磅礴兇悍。不過,它畢竟比不上真正的“龍吸水”,升到云龍船身的一半高度,便開始力竭衰落。 幫主于大戰當中,忽地滾出船艙,跳船失蹤,當然是牽動整個兩湖幫的大事。事到如今,云龍號大部分水手船工都已聽說情況不妙。他們一邊履行職責,一邊提心吊膽地等候消息。連帶另外一條船上的郝長亨和尹清雅,也是面面相覷,神色緊張中透出不安,不明白有孫恩在場,為何還會出岔子。 因此,人人都很關心潁水的異狀。巨浪初升之時,便有眼尖之人指著它大聲叫喊,生怕別人發現不了這幕奇景。船上數十雙眼睛轉向水龍,頓時把它看的清清楚楚。 水龍不只是風和水的組合。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