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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夜盯著他,眼神一瞬不瞬,“你和雷損一直相互欣賞,把彼此當成最可怕,最喜歡,最值得尊敬的敵手。你欽佩他的氣魄,他欣賞你的胸襟?!?/br> 蘇夢枕道:“是?!?/br> 他習慣了她有話就說,不喜歡逶迤拖拉的風格,此時見她東扯一句,西扯一句,連雷損都扯了進來,登時疑云叢生。 但他馬上就不用懷疑了,因為蘇夜嘆了口氣,直率地問道:“我聽說,你和雷損的女兒雷純小姐訂婚了,是真的嗎?” 一陣漫長的沉默后,蘇夢枕不動聲色地道:“是?!?/br> “這樁婚事至今有效,你沒退婚,雷損也沒有,是不是?” “是?!?/br> 蘇夢枕這樣坦白,反而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自以為很了解他,至此方知,其實遠遠不夠。譬如眼下,他神情十分沉穩,口吻十分平和,仿佛這個婚約根本與他無關。他打心里這么想,還是刻意裝出的平靜,她確實想不清楚。 蘇夜再一次變成了雕像,從發絲到衣角,透出難得一見的僵硬。她靜默了一會兒,見蘇夢枕不開口,遂道:“訂婚后,你們兩人見過面沒有?!?/br> 蘇夢枕道:“見過,見過一次,那時我還很年輕,她只是十來歲的少女?!?/br> 蘇夜不在意他們何時見過,只問:“那你喜歡她嗎?” “……喜歡?!?/br> 這兩個字說完,蘇夢枕終于肯屈尊多說幾個字。忽然之間,他說了很長一段話,“我喜歡長得漂亮,心地好,能干聰明的女孩子。如果真的很聰明,那么不夠漂亮也可以。只有這樣的女子,我才能和她相處一生一世?!?/br> 蘇夜笑道:“那么雷純小姐,一定又聰明,又漂亮,又善良了?!?/br> 她覺得已經不必再問,她想一抬屁股就走,可她的屁股仍然粘在椅子上。她內心深處,屬于宗師高手的驕傲與刨根問底的決心正在纏斗,所以她才像雕像一般,不準別人看出她的真實感受。 就算這樣,她也藏不住心里的不適感。像她這種人,本來不該在這里死纏爛打。 蘇夢枕竟也嘆了一聲,沉思一會兒,道:“她并非你想象中那樣,她甚至不會武功。她一出生就帶著病癥,不能練武,所以她很柔弱,但也嬌美可人。我見到她時,她正一邊彈琴,一邊唱歌,和仙樂一樣好聽。我一見她,就愛上了她?!?/br> 他總結似的,在最后多加了一句話,“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br> 蘇夜心想,我真應該剛才就走,我真不應該留在這里。除了慌亂,她的情緒里又加上了嫉妒與不安。她想告訴蘇夢枕,她不僅會出刀殺人,她也會彈琴唱歌,而且彈得不錯唱得也不錯。她幾乎得分出一半意志力,阻止不該說的話脫口而出。 就算她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又能怎樣?雷純因病不能習武,與蘇夢枕同病相憐。他們兩人相處之時,定然有很多話可以說。 她鎮定地說:“原來如此。雷損一代梟雄,養出的女兒當然不是普通女子?!?/br> 她正要問“你何必瞞著我”,話到口邊,陡然變了,“你打算娶她嗎?他們說,雷老總把婚期推到明年初夏,而你并未拒絕。到了明年夏天,雷小姐就要成為你的夫人了?” 蘇夢枕冷冷道:“我不會娶她,我也不能娶她?!?/br> 兩人相互凝視,眼光絕不移向其他地方。蘇夜看到的,是蘇夢枕異常堅定、冰山火種般的眼神。蘇夢枕看到的,則是一張焦灼不安的臉。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話驀然多了起來,異乎尋常的多,“我們雙方的仇恨,已經到了只有鮮血才能洗清的地步了,不是我死,就是雷損死。我愿意給他和平相處的機會,但他不愿給我。即使一方投誠,另一方也不會相信。我們之間,至少得有一方徹底毀滅?!?/br> 他眼中閃著迷惘的光芒,迷惘之中又有惋惜,“你認識我已很久。難道你認為,我會娶仇敵的女兒,讓手下萬千兄弟都稱呼她為夫人?何況,這將置雷小姐于何地?她嫁過來,以后不是看著我殺了她爹,就是她爹殺了我。我蘇夢枕怎會做這種事?” 蘇夜要插話,卻被他打斷。他冷冷問道:“是誰告訴你的?是不是六分半堂的人?你不應該聽信他們?!?/br> 蘇夜不再僵硬木訥,隨意地往椅背一靠,笑道:“我倒想聽信你,可你根本不肯說?!?/br> 蘇夢枕明顯愣了一愣。要讓他語塞可不容易,但他的確露出一時語塞的神情,然后答道:“因為你沒有必要知道?!?/br> 他這句話,并不是現下的最好選擇。因此話一出口,蘇夜立即笑了,“是的,我確實不必知道。換句話說,你決心要娶她,只因形勢所迫,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她是你一生當中,愛上的第一個人?” 蘇夢枕道:“不錯,以前或者是,但現在不是,也不可能。你若擔心這樁婚事有啥后患,那大可不必。我……” 蘇夜笑道:“你怎樣?” 蘇夢枕道:“我本想等事情結束后再告訴你,你原本不應該攪進這件事。在世上所有人里,你是最不應該攪進來的一個?!?/br> 窗外雪花飄然墜落,原先是雪珠,現在變成了稍大些的雪片。不用問,到明天早上,汴梁城內外定然又是銀裝素裹,一派冬日特有的清冷氣質。雪落在地上,對常人而言,是沒有聲音的。只有特別大的、羽毛一樣的雪絮,才會發出極為輕微的摩擦聲。 她想問你現在還愛不愛她,但又覺得何必再問。 她進京時婚約在,她殺六分半堂的人馬時婚約在,她在破板門和蘇夢枕并肩御敵時,婚約仍在?,F實已可以回答她的問題,她為何還要問個不停?雪落無聲,幻夢成空時,同樣毫無聲息。 蘇夜霍地立起,神色已變的一如既往。她笑了笑道:“聽起來,你當真不可能娶雷小姐?!?/br> 蘇夢枕似乎放松了,竟也露出笑容,道:“除非發生奇跡?!?/br> “但奇跡有時候可以發生,也許它真的會發生,”蘇夜說,“我并非懷疑你的能力,只是擔心你與雷損結親后,對金風細雨樓可能出現的不利,還有,你又要怎么和你的盟友交代,比如說,五湖龍王?” 蘇夢枕方才話多,這時已恢復常態,冷笑道:“難道五湖龍王會管我的婚事?” 蘇夜凝視他八到十秒,忽地一笑,頷首道:“肯定不會,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