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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過后花園時.突然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正站在葡萄架下,用一根竹竿打著什么,再定睛細看.原來那嬌小的女孩竟是鮮家的九小姐鮮繼康。文灝好奇地走過去,“九姑娘,你在于什么?”繼康嚇得趕緊扔掉竹竿轉過身,結結巴巴地說:“沒……沒干什么?!蔽臑ь^看去,只見那翠葉深稠,青藤垂蔓之間,有一串串青澀的葡萄時隱時現,一粒粒還只得人的小指肚大小。“九姑娘,葡萄還沒熟呢。等大暑前后再摘下來吧?!崩^康扁扁嘴,“可是到了那時候,就沒得我的份了。每次……爸爸都把好的水果分給外人,我們吃洗干凈的水果皮!”文灝聽她這么說,著實吃了一驚。鮮老爺的身家很大是出了名了,城里的合成、富華等錢莊都在他的名下,而且成都、南京、昆明等地也有生意和房產,就連家里的傭人吃穿用度都不差,怎么對自己的子女竟如此苛刻?他記得幾天前老爺雇人來修復被曰本飛機炸毀的一幢三層樓房時,還對他提起,這一排四幢小樓名為“康莊”,就是以自己心愛的小女兒的名字命名……再回想起剛才鮮夫人那句記得加滿油的囑咐,文灝的心里升起一種超乎心痛卻又無能為力的況味。鮮繼康扯一扯他的衣角,“陸秘書,你幫我打葡萄好不好?”文灝彎下腰,抱住她的肩膀,“九姑娘,沒成熟的葡萄又酸又澀,一點也不好吃。等它成熟了,我們再悄悄來打好不好?”“你到時候要記得喔,可不能耍賴!”文灝笑笑,伸出自己的尾指勾住繼康的小指頭,“我們來打勾?”繼康高興地點點頭,和文灝一起搖晃著手指念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變……就在兩人締結盟約的時候,花園旁平廬的大門突然打開,幾個男子魚貫而出。文灝掃了他們一眼,向他們略略點頭致意,并不說話。領頭的那個男人也向他回禮,文灝記不起他的姓名,但有印象曾在上看到過他的照片。男人們很快就各自散去,文灝轉身走向停車房。“陸文灝,等一等?!笨刹抛邇刹?,便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回頭一看,竟是宋劭延施施然從平廬里走出來。他今天穿著白襯衣與灰色褲子,長身玉立,一表人材,還是那副玩世不恭,倜儻不羈的樣子,不知情的女子看到這樣的男子,一定會被迷住。文灝著實吃了一驚,“你……你怎么會在這里?”現在的宋劭延是的代名詞,害他又不得不再次想起上次書房中的不堪記憶。宋劭延朝他身后呶呶嘴,“你看到他們離開的,還會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文灝不由四下望望,下意識地放低聲音:“你是==?”宋劭延冷冷一笑,“我像那么無聊的人嗎?”“那你是哪個黨派的?”“這句話真好笑。所謂的政黨,不是忙著敘財,就是忙著整風,剩下的全是只會死讀書的呆子,通通不是好東西,我為什么還要加入他們?”他趁機又發了一通牢sao。“可是你和他們在一起?!薄岸际浅鰜碜鍪碌娜?,相互幫忙照應,也是應該的?!蔽臑牭靡黄靵y,這話的意思,竟像是說別人還有求于他?“他們是來找你幫忙的?”宋劭延嘆口氣,“說來話長,不提也罷?!薄澳愦饝??”“不答應也不成。我堂弟前年頭腦發熱,大學也不念了,跑去參加八路軍?,F在倒好,他們只需來一招敲山震虎,我就投鼠忌器,不得不點頭?!蔽臑挥稍谛睦锎髶u其頭,參加八路居然被他說成頭腦發熱,真是……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人左右逢源,在國共兩邊都那么吃得開,倒也讓人拍案驚奇。“到底是什么事?非得你幫忙?”宋劭延卻岔開話題:“你剛才是要去取車吧?不怕耽誤正事兒?”“糟了……”經他這一提醒,文灝才想起自己要去任家花園的事。“我和你一起去怎么樣?”宋劭延如是說。文灝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搞不懂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我還沒去過江北,正好可以過去參觀一下?!彼污垦咏忉尩?。文灝皺起眉頭,“宋先生,我并不是去玩的?!薄拔抑?。我又不會防礙你。何況,我倆也算相識一場。你就當作朋友搭順風車如何?”文灝低頭不語,心想你什么時候居然成朋友了,還真會自來熟。然而對于宋劭延的好奇心仍然濃厚,所以他沉吟片刻,還是點點頭說道:“好吧?!彼麄儍扇艘黄痱屲噥淼郊瘟杲卑兜慕笨h。文灝把米油交給馮夫人李德全后,沒有多作停留.便有禮地告辭離去。走到任家花園大門時,宋劭延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突然說道:“我剛才看到曹禺先生居然用稿紙的背面寫文章,他們是不是過得挺清苦的?”文灝嘆口氣,“不然鮮夫人怎么會叫我送大米來?可是鮮家自己都不見得多寬?!薄叭渭业牟杌ㄕ媸峭ζ?,我看那紫袍玉帶,粉面芙蓉,還有幸天高,就是北平和上海也難得一見?!蔽臑勓源舸舻乜粗污垦?,完全不明白他怎么可以從曹先生的清苦扯到名貴茶花這樣的風馬牛。宋劭延伸手一指,讓他看向大門前的一大片空地,“要想宣傳==,搞什么曲高和寡的沙龍是不行的。他們這里有的是演戲唱歌的人才,缺的是柴米油鹽,不妨以物易物,在這里搭上臺子,唱歌跳舞,招徠觀眾?!薄翱墒恰癖姶蠖忌罾Э?,有誰愿意付錢來看???剛開始時可能還有,可不是長久之計啊?!薄罢l讓你收錢來著?免費表演,搭建一些雨棚,招集一些逃難來的小生意人在舞臺四周擺攤叫賣,再收取少量的租金?!蔽臑腥淮笪?,思量一番,只覺這計劃可行性甚高.且一舉數得,不禁欣喜若狂,“我這就去向馮夫人建議!”宋劭延拉往就要轉身回去的他,“建議什么?搭舞臺,做生意,都是需要本錢的?!蔽臑卧氲竭@些細節,經他一提醒,不由再次呆住,頓時像泄氣皮球一般蔫了下去。宋劭延這才笑笑,“本錢由我來出就是了?!薄澳??”文灝不置信地張大了嘴,既而心里生起警惕,這人做事一貫的前后矛盾,要是今次他又出爾反爾怎么辦?正所謂疑心生暗鬼.看著宋劭延落拓不羈的笑容,他也突然覺得這笑容別有深意,值得玩味。大約是因為他的疑竇不經意間全都寫在了臉上,宋劭廷挑眉間道:“你不相信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你有前科?!薄扒翱??”“就像南山那一次,你一開始還挺熱心的,后來不曉得哪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