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婢難逃 第1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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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一見到母親笑,頓時也跟著咧嘴笑了。 不知是不是她這親娘眼里出西施,小女娃一雙鳳眼漆黑見底,鼻子也秀挺,臉蛋又白又嫩,長大了活脫脫是個大美人。 沈漪漪捏了捏女兒的小鼻子,柔聲說:“就叫安安罷,平平安安,我別無所求,只愿她這一生都平平安安?!?/br> “至于大名,表哥學問高,就讓表哥幫忙取一個罷?!?/br> 這幾日周晗不方便上門,但一天能讓人來崔府打聽個五六回,崔夫人怕累著沈漪漪,讓她抱了會兒就把安安放回了搖床里,輕聲問:“漪漪,你與周家二郎……” 周晗知根知底,兩人也算從--------------/依一y華/小一起長大,品性方面她并不擔心。 從她回到蘇州開始,不知已有多少人在她背后指指點點,她不在乎,可現在有了女兒,就不得不一心為女兒打算。 女兒沒有父親,要面臨多少的閑言碎語,她曾親身體會過。 表哥從小沒了父親,吃了多少苦,她也都親眼見過。 這幾天,她已經想了很多。 沈漪漪看著搖床中女兒,那把小巧精致的玉鎖更襯得女兒臉蛋兒圓潤恬靜,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尋個好日子,兩家人一起吃個飯吧?!?/br> 安安的百日宴,沒叫多少人,只請了平日里關心十分親厚的幾人。 中午的宴席散后,晚上崔、周兩家人又坐在一處喝了酒,商議沈漪漪與周晗的婚事。 婚期定在半個月之后的七月初二。 周晗本想大cao大辦一下,他不想委屈漪漪,也想以此告訴街坊鄰居漪漪不是被人拋棄沒人要的姑娘。 但沈漪漪不想見太多人,也懶得去應付看客們異樣的目光與追問,最終商議后就定了兩桌酒席,一家崔家人,一家周家人。 另又偶然聽說前線的陳穆將軍死里逃生后與薛、秦二位將軍帶領著玄甲軍兩軍會師,并親自前往回紇說服回紇可汗按兵不動,再令人離間突厥的歸仁可汗與此次帶兵的將軍延力,眼看后院就要起大火,延力只能灰溜溜地撤軍再度退回了陰山以南,邊疆之困徹底解決。 …… 成婚前一夜,沈漪漪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 成婚當日,一大早小翠與崔夫人請來的兩名全福人給她換衣、梳妝打扮。 全福人誠心誠意地夸贊道:“娘子生得可真是漂亮,只怕這小小蘇州城十里八鄉都找不出這般美若天仙的娘子來,這周家的郎君可真是有福啦!” 鏡中的女子褪去了青澀,歲月的沉淀與生產的苦難并未讓她變得滄桑,反而增添了幾分為人母的溫柔與成熟嫵媚。 她,要嫁人了。 安安,也要有父親了。 她微微一笑,扶了扶鬢邊華美精致的纏絲點翠金步搖,帶上遮面的青緞團扇,被眾人簇擁著走出了崔府,跨過周府的火盆。 “一拜天地!” “二拜舅姑!” “夫妻” “對拜”二字剛要脫口而出,贊者忽覺頭上被人重重敲了一計,“哎呦”一聲就從地上栽倒了下去,驚得周圍人一時是面面相覷,呆若木雞。 贊者捂著頭氣咻咻地從地上爬起來,手中的施禮的金桿指向門口,怒道:“那個不長眼的東西敢在周府……” 伴隨著一陣整齊且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周府掛滿紅綾的大門后瞬間便包圍了一眾身著玄甲面無表情的官兵。 官兵們甚至開始驅趕了門口看熱鬧的路人與街坊鄰居,成排地沖進了周府在高堂面前極有氣勢的面對面排成兩排。 一人氣宇軒昂,龍行虎步,自兩排軍士中大步走來。 沈漪漪轉過身去,團扇從手中掉了下去。 “你……你不是死了嗎?” 她看著眼前黑了許多,也消瘦了許多的男人,顫聲道:“你來做什么?” “搶婚?!?/br> 趁著眾人都沒反應過來,魏玹抬手掀了她頭上的鳳冠,將她一把扛到肩上,抬腳就往大門疾步走去。 “新婦子被搶了?!” 等眾人一個個都反應過來的時候,沈漪漪早就了沒人影。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的突厥借兵我寫的是吐蕃,今天一想吐蕃在西藏,突厥想借兵有點遠,汗,所以就改成了北邊的鄰居回紇。 今天有周末紅包~ 第80章 黃昏時分, 天還未完全昏暗, 風從耳旁急嘯而過。 沈漪漪被魏玹強行扛到了馬上,他旋即一躍而上,一聲令下,胯.下駿馬頓時撒開蹄子猶如離弦的箭一般飛奔了出去。 等到沈漪漪也反應過來想阻止他的時候, 周府早就遠遠地落在身后沒了蹤跡。 “混蛋, 你瘋了,放我下來, 放開我!” 她氣紅了眼,不停地掙扎踢打, 魏玹卻將她在懷中擁得更緊,嗅著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似乎還有幾分清甜的奶香, 愈發令人欲罷不能……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揉進自己的懷里,鐵索般的臂膀將她整個后背都按在他的胸膛之上。 還將自己下巴上沒來得及剃干凈的胡茬在沈漪漪嬌嫩的臉上來回蹭著, 活像小乖乖用它那生了倒刺的舌頭舔舐她手背時的粗糙刺痛感。 沈漪漪躲閃不及, 手在他手臂狠狠掐了一把,沉浸在失而復得喜悅中的男人驀地一痛,輕嘶了聲,旋即又失笑,溫柔地看著她氣鼓鼓的側臉。 “果然還是我的漪漪?!?/br> 天曉得那無數個數不過來黑夜中他有多么思念這張俏生生的小臉,不論是生氣的, 歡喜的, 甚至是厭惡的,只要想到那個活生生的她, 每當他以為自己都要挺不下去的時候, 他就把懷里的那只玉跳脫拿出來, 他在心里不停地告訴自己,即使是死,也要回去再死,見過她最后一眼。 前世今生,她是他在這世上所貪戀的最后一絲溫暖。 兩人停在一輛馬車前,魏玹想將她抱下馬,她一腳將他的手踢開,自己跳下了馬。 興許是不常騎馬,跳下來時腳踝一崴,差些跌倒在地上,幸好魏玹及時扶住了她,她到底還是如他所愿撲進了他的懷里。 沈漪漪惱恨得在他身上又給了一拳,他喉中悶哼一聲,松開了漪漪,手捂在自己的下肋骨處,眼中閃過幾分痛苦。 沈漪漪這才有功夫仔細打量他。 分開快要一年,他幾乎變了個人,原本白皙的面龐黑了許多,也粗糙了許多,整個人仿佛黑瘦了一圈,臉上帶著幾分大病一場后的孱弱。 唯一不變的,便是他那始終高傲挺直的背脊與猖狂到隨心所欲的做派,竟是一句招呼都不打就把她從周家搶走,他是把婚姻當成是兒戲嗎?這樣做又置她與周家、崔家于何地?! “我早就告訴過你,我和你沒有關系了!今日就算是天塌下來,這婚我也要成!” 她氣到無語,懶得再跟這人瞎掰扯,轉身就要走。 魏玹在她身后道:“漪漪,我今日來趕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你,我和你,從來都沒有血海深仇?!?/br> “嘩啦”一聲,他拉開馬車的幃簾,沈漪漪驚訝地向后看去,卻見馬車中綁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看上去約莫四十來歲,見她望過來,眼神躲閃著似乎想要避開。 魏玹拔出腰間的刀橫在馬車前,冷冷道:“程顯,之前在薛寺卿面前是怎么招的,立刻重復一遍!說!” 常年征戰沙場的將軍令行禁止,軍中無有一人敢不從,更何況是一個白面文人。 最后一個字他突然發狠一喝,程顯果真被嚇得整個身子一觳觫,忙道:“說說說,我都說……” 事到臨頭,他卻又畏畏縮縮支支吾吾,“你……你就是漪漪罷,這么多沒見了,沒想到都成大姑娘了,我,我是你叔父,我……” “再說廢話,我一刀廢了你!”魏玹那刀驀地一翻,沈漪漪甚至都沒看清楚,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程顯摸了摸自己微微刺痛的脖子,摸到一手猩紅。 他直眉瞪眼地盯著手心的紅,眼睛也慢慢紅了,閉了閉眼,頹然澀聲道:“我都說,世子,我都說?!?/br> “十五年前,圣人千秋宴前一夜,兄長喝多了酒,無意提到圣人將要在第二日彈劾當時的宰相李輔……” 程邈提到圣人要彈劾李輔,為的就是害怕一旦宮變弟弟與家人沒個準備。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程顯,心中想的卻不是全家人的安危,而是兄長的前途 一旦明日事成,只怕圣人對兄長的器重又會更進一層。 來日兄長封侯拜相,而他程顯,這一生籍籍無名,無人問津,自小生長在聰敏慧絕、芝蘭玉樹的兄長光輝之下,他可笑粗鄙地簡直就像是一個笑話。 從小到大,爹娘最愛重的便是兄長,即使是娶妻,聘娶得那也是前朝皇族的嫡女為妻,明明尚未及冠,年少便已譽滿整個長安,大儒為師,將軍教習武藝,兄長程邈從來都是爹娘和上天的寵兒 而他程顯,樣貌不如兄長,才學不如兄長,分明是一母同胞所出,母親卻因嫌棄他樣貌不端正從打出生起就沒管過他。 甚至在二叔小心翼翼地提出過繼時,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二叔與二叔母的請求,從未征求過他的意見半分。 他仿佛是個撿的。 本以為從長房過繼到二房之后,他就能擺脫兄長那如影隨影的壓迫感,可等他成了二房的長子,方知自己不過是一個牢籠逃到了另一個更為窒息的煉獄之中。 同為一房長子,難免被人比較,他處處落人下風,處處不如兄長,陰暗的種子便在不知不覺中埋下,直到破土而出,茵茵繁茂成為參天大樹的那一日。 為了報復兄長,當夜他便將此事修書一封告密給了李輔。 書信乃他親筆所書,因他自小就喜歡偷偷模仿兄長的筆跡,一時那李輔竟也未曾認出來。 不光如此,在此之前李輔還曾想要拉攏程邈,給他私下送過不少金銀財寶,程邈小心謹慎,將禮物悉數退回。 但他不知,這些被他退回的金銀珠寶全都被弟弟程顯給偷偷藏了起來。 沒有絲毫政治頭腦的程顯被嫉妒沖昏了頭腦,本以為即使李輔信他的密信也不過是第二日彈劾事失,從此之后圣人產生戒備疏遠之心再不會重用兄長。 卻不知這一舉動會直接要了兄長的性命,李輔打的是根本就是與太后扶植先帝幼子廢黜圣人的主意,眼見私藏軍械、私交武將的事情東窗事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了。 倘若不是圣人給自己留有后手,只怕早就死在了李輔與太后的手下。 被李輔反詰的那一刻,朝堂之上的程邈便立刻明白是誰出賣了他。 整件事情,從頭到尾,除了親弟弟程顯他連自己最深愛的妻子都未曾告訴過。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站在眾臣之后目光躲閃的弟弟程顯,只覺一把利刃生生地扎在了他的心上。 母親偏心,從小便不喜幼子。 可他自問從未對不住過弟弟半分,甚至但凡自己有的,也不必少弟弟那一份。 殊不知升米恩,斗米仇,這些落在程顯眼中,就變成了是他這個做兄長瞧不起他。 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他竟想取他性命! 程邈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