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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匠家里。這鐵匠姓詹,造農具打獵叉什么活計都好,家里不愁吃穿,只愁自己的兒子先天不足,病病歪歪。身懷淬煉法器殘本的倒霉修士,被鐵匠救了,醒來一看,這體弱多病的孩子根骨竟然還不錯,反正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就把基本吐納功法相傳,又教讀書認字,不至于目不識丁。甭說詹元秋那做鐵匠的父親,就是他那倒霉蛋師父,最初也只是期望他身體康健。因傷勢頗重,又無藥可醫,幾年后,詹元秋的師父就死了。約莫也覺得一生窩囊,竟是什么話也沒留,倒是詹元秋整理遺物的時候發現了那淬煉秘法殘本,山野小兒,竟把這個當成了打造兵器的鐵匠絕技——只因太平盛世,普通鐵匠只會造農具,懂得鍛造刀劍的,那身份立刻不一般了,在官府都有登記造冊的,可以為軍隊效力,每年還有俸祿拿。民間私造刀劍的大匠,也是有的,根本不用在鄉野熬日子,直接去郡縣大城,造一爐刀劍,供得上一年花銷,這前途亮堂堂的,簡直是詹元秋夢想的生活。于是,他子承父業,繼續做一個山村鐵匠后,閑暇時很認真的琢磨學習“打造兵器”的辦法,各種珍稀材料他看不懂,以為是城里才有的,所以也不當回事,直接換了鐵來試。一年,兩年,十年…加上本來就有煉氣初期的底子,詹元秋的力氣越來越大,平常打造出的東西越來越鋒利精巧,與別的鐵匠不同,并沒有生成五大三粗的樣子,身高七尺有余,目中神光內斂,一拳能砸死山豹。只可惜一把兵器都沒成功造出過(當然啦,凡鐵哪能經得住修真界秘法鍛造,反正報廢的材料也能造農具,詹元秋全不在意)。直到某年,山中獵戶撿到一塊奇怪的礦石送來。色澤銅黃,拇指大小,卻十分沉重,礦石斷面鋒利得可以切斷鐵叉。詹元秋隨便塞進爐火里,卻怎么也熔不化它,于是他腦子一抽,想起鑄造神兵利器的大師,都要用人血祭劍,劍才能成形。他也搞不清到底什么時候灑血,是出爐灑,還是一直灑……仗著身強體健,每天一小碗血往爐火中澆。當時他不知道,這塊礦石就是鑄造飛劍的上好材料庚金,如果庚金有靈智,只怕得感動委屈到哭——凡火怎么可能熔得了它?一個筑基期修士用凡人的鐵匠爐,使上好的淬煉法鍛造一塊庚金?這是鑄法器么?這是折磨材料吧!現在每天澆血,終于有靈氣了,被火烤了不知道多久的庚金立刻就將它吸收得干干凈凈。就這樣,詹元秋誤打誤撞,逐漸將庚金與自身靈氣相融。在劍成形的那天,他突然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稀里糊涂的筑基了!悟道了!拿著他師父的遺物,詹元秋很容易找到散修們的圈子,崩潰的知曉了世上沒有武林高手,也沒有打造絕世神兵的大師,那些傳說中的高手與大師都是修士。詹元秋只好糾正了理想,丟掉了鐵錘風箱火爐,村里的詹鐵匠從此神秘失蹤,多了一個背著半成品劍胚,四處游歷的散修詹元秋。他漂泊天涯幾十年,從只是認得字,到學識淵博;從進城就傻眼,只會東張西望嘖嘖稱奇的鄉巴佬,成為神態從容,談笑自若的世外高人;從一個沒見過銀子,絹緞綢紗都分不清的鄉野鐵匠,變成身披羅袍佩劍持扇的翩翩公子;從沒有半點修真界常識,被真相打擊得頭暈眼花的傻瓜,晉升為距離元嬰只差一步的修士。塵世浮華,世情薄紗。有人被磋磨得失了銳氣,失了原則,失了心智,唯知利益。在機緣法寶好處面前,親朋反目,道侶相殺。有人卻像濁水里篩撈上來的金沙,鑿開山石后取出的玉璧,璀璨生輝。詹元秋這次來京城,正是需要一個適合的地方,準備化嬰。大報國寺的供奉待遇不錯,寺廟也比白山書院清靜一些,于是他上了擂臺,連贏數人,本來以為等不到好對手,只能成為大報國寺供奉后,與魔修去較量了,沒想到——詹元秋一邊思索陳禾的招數,一邊跟著擁擠的人潮前行,不知不覺,竟在大街上徘徊了一整晚。等到醒神時,赫然發現天空微明,這熱鬧繁華的一夜就要過去了。“難得的好對手啊?!闭苍锔袊@了一聲。陳禾跳下擂臺后,詹元秋被石中火發威的景象驚得愣神,等他想去尋覓陳禾行蹤時,發現對方已泯然于人群之中了。恰好大報國寺的和尚忙著救火,詹元秋也收了劍,趁機跳下擂臺,隨意選了個方向去追。就是不知報國寺的和尚今晚本來心情振奮,以為能網羅到兩個身手高絕的供奉,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沮喪模樣!詹元秋越是細想昨夜那場比斗,越是肯定陳禾沒有與人斗法器的經驗,也沒什么與人交手的經驗。陳禾是在比斗過程中,慢慢熟稔起招數的。除了放出靈氣,佯裝武功的法門外,那凌厲果斷的一招一式,看起來像是凡人邊疆軍士學的搏殺術,只是要高明得多。詹元秋甚至感覺到陳禾身上有難以掩飾的——煞氣。那種經年累月與悍猛兇獸殊死搏斗,而沾染上的煞氣。這讓詹元秋心神震動,不禁想到了自己還是一個鐵匠時,因為經常出入山林,遇到猛虎野豬山豹,久而久之,也是這樣滿身的煞氣。只是陳禾的煞氣濃烈很多,讓金丹后期修士也感到心驚,詹元秋差點懷疑陳禾是南疆蠻荒群山里走出來的人。這種誤會,生出一股由衷的親切,讓詹元秋更想結識對方了。不過——這世間的緣分,大抵如此。徘徊一夜的詹元秋自嘲的笑了笑,覺得大概是沒這個緣分。也罷,昨夜一戰,他雖輸得慘淡,卻也收獲良多。詹元秋很快就釋然了,抬頭看見一家茶樓,于是準備進去坐坐。因為他要改變原先計劃,不去做什么供奉,也不急著化嬰了,準備離開京城,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好好參悟所得,再次淬煉長劍。孰料,他剛剛踏入茶樓,還沒走到座上,就感到云履上一緊。“……”低頭,什么都沒有。鞋面的緞子被不斷拉扯,還被什么東西夾出皺褶,好像有個小東西鍥而不舍的想把詹元秋的鞋子,從他腳上扒拉下來。真是出鬼了??!因沒感覺到危險氣息,詹元秋也沒動殺心,只是將袖一拂,靈氣散開。——浣劍尊者施加的障眼法很牢固,詹元秋破不了。但是散開的靈氣,很明顯的遇到障礙物,在詹元秋眼中,勾勒出這“偷鞋大盜”的模樣:一只拳頭大小的螃蟹!詹元秋頓時懵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