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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逐流卻不愿意走:“讓我陪著你吧,不管你是練劍還是打坐,我不打擾你?!?/br>程千仞想了想,蹲下拔草葉,編了一只蚱蜢塞給弟弟:“那你自己玩會兒?”逐流與綠油油的蚱蜢面面相覷:“真拿我當小孩?”他拉著程千仞向前走,路邊長出榆樹,瘋狂拔高抽枝,腳下草地變作青石板長街,長街盡頭一轉彎,就是熟悉的老巷。兩側白墻逼仄,茂密枝葉伸出別人家院墻。小巷最深處,推開木門,院子里干凈整齊。“到家了?!敝鹆鞴郧傻溃骸案?,你去算賬吧,我給你做飯吃?!?/br>程千仞不介意陪他玩這種小把戲,心念一動,手中出現裝滿的菜籃,遞給逐流。他們就像關系友善的普通兄弟。程千仞出關那天,逐流做了一桌家常菜。看著哥哥吃完,露出饜足神色,托腮問道:“這里好嗎?你愿意在這兒嗎?”這問題問得十分古怪,程千仞卻沒有細想:“好啊?!?/br>他打算等自己看見圣人境門檻,再來請教對方如何開辟、或掌控一方空間,目前的困境,在于劍道似乎達到瓶頸,反復演劍已經揣摩不出更多真義。見江山這套劍訣不該僅限于此,神鬼辟易也很好,是我不夠好。程千仞心里琢磨著突破瓶頸,誠懇問道:“殺魔王那夜,你分神化身留在劍閣,法身東行,劍卻往西南去。一劍追襲三千里,如何cao控?以神識一心三用,與朝辭劍建立聯系,還是某種法門,使劍自生靈……”逐流聽罷,站起身,聲音帶了點冷意:“那不是我。你怎么還想著他?”程千仞微驚,向后避讓,一邊推少年的胸膛:“別鬧?!?/br>弟弟姿態不再柔順,使他感到壓迫,不由緊張戒備。逐流一把攥緊他手腕:“我感覺他又有動靜了,他一天沒有煙消云散,我就要提防他搶我法身,你也要小心不把他當成我,你我都不自在,不如哥哥幫我,一起殺了他。然后我們兄弟二人,海闊天空,逍遙快活?!?/br>程千仞聽得別扭:“……何至于此?!?/br>“你替他說話?你以為他對你好,無緣無故,不求回報?”逐流冷笑道,“他無非是認定你身份,想讓你回去接那爛攤子,帝星五皇子早就死了……”程千仞掙脫禁錮:“你瘋了嗎,你到底在說什么?”“嗤——”雙方爭執戛然而止。他聽見利刃刺破血rou的聲音。一剎那被拉長,一截尖劍穿透逐流胸膛。殷紅血跡飛速擴張,浸染前襟。逐流眼中情緒復雜,驚詫、憤怒、厭憎很快消失無蹤,只剩冷漠。他手臂向后,抽出黑色劍柄,將長劍提在手中。朝辭劍淅淅瀝瀝淌著血。他自己的血。這一切發生太快,超越程千仞目前可以認知的速度,就像他躲不開安山王的手掌,此時一樣躲不開濺在臉頰的鮮血。溫熱的、逐流的血。“朝、朝歌闕?”“嗯?!?/br>那人應了一聲,看不出情緒。程千仞心底發寒。人到底有多狠,才能毫不猶豫地捅自己一劍,依然面不改色。以前‘朝歌闕’與‘逐流’,就是這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地爭奪身體的嗎?他以為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對方總該解釋點什么。朝歌闕開口說了四個字:“他沒死,走?!?/br>一瞬間天旋地轉,又回到云船房間。程千仞深吸一口氣,竭力鎮定:“你的傷怎么樣?”“不礙事?!?/br>兩人還維持著去往小世界之前,交疊躺在床榻上的姿勢,這使程千仞心態更崩了。要是一天變三次,朝歌闕變程逐流,程逐流變朝歌闕,如何變化完全不可預料,毫無防備……誰受得了?!我受得了?!朝歌闕從容坐起身,拂去衣上血污??諝庵兴蹟n,一面水鏡憑空凝結。程千仞聽見一聲嗤笑:“他就這幅打扮?”‘他’指的是逐流。逐流為了顯得溫柔無害,沒有隨身佩劍,將朝辭劍留在芥子空間中。平時穿衣只穿質地柔軟、顏色清淡的長袍,比如淺米、藕合、月白色。墨發半挽半放,松松地簪一支木釵,其余披散肩背,青絲如瀑。毫無攻擊性的美,自帶柔光,宜室宜家。朝歌闕散去水鏡,看了程千仞一眼,眉頭微蹙:“你喜歡嗎?”程千仞目瞪口呆:“什么?”那眼神意味復雜,令他覺得自己像一位被jian妃媚惑的昏君。可是,我什么也沒做啊。你變來變去,總問奇怪問題,答不好就是送命題。我上哪兒說理去。敲門聲突兀響起。朝歌闕恢復漠然神色,程千仞放下床邊帳幔,低聲道:“你突然性情大變,會惹人生疑。還是‘身體抱恙,臥病在床’吧?!?/br>來者除了懷清懷明,還有傅克己。“我們收到了鎮東軍最高統帥的回信?!?/br>程千仞接過信件,一目十行。安國長公主代表軍部,表達對宗門聯盟的感謝和歡迎;朝光城外五十里,滄江連環塢一帶,曠野荒涼無人,適合飛行法器降落,她將率部下前來,親自迎接第一批宗門修士。“還有多久能到?”懷清:“按云船現在的速度,最多半日?!?/br>傅克己:“你還好嗎?”懷清懷明傳遞消息已經足夠,他不是非來不可,但聽說對方和所謂的弟弟進了房間,一天一夜沒有出門,總擔心出什么事。“我挺好。小流不耐舟車勞頓,生病不方便見人。便不請你們進去坐了?!?/br>傅克己劍眉挑起,無聲表達你他媽扯淡,程千仞尷尬地摸鼻子。懷清懷明見狀對視一眼,低笑道:“您悠著點?!?/br>大寶貝可是柔弱美人。程千仞一劍鞘拍過去:“心思放在修行上!”朝歌闕翻閱安國公主的信箋,不知為什么看得比較慢,程千仞好整以暇,在一旁打量他。臉色蒼白,唇無血色,眉眼間有淡淡倦意。也是,殺魔王落得舊傷未愈,又捅了自己一劍,鐵打的人也經不起這么折騰。“他現在在哪,小世界里?你們倆到底什么情況,不能坐下談談?”朝歌闕:“我會處理好?!?/br>又是這樣。程千仞心頭忽生無名火:“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訴我,我能怎么辦!”他拂袖打落桌上香爐,哐當一聲鈍響。門外懷清懷明還沒走遠:“嘖,刺激?!?/br>朝歌闕好脾氣地撿東西:“別鬧?!?/br>程千仞正想發作,忽聽那人說:“你劍道遇瓶頸,并非受修為限制,只是缺少一個契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