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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關系,似乎沒有寒暄的必要。“你來算什么?”朝歌闕:“算我心中所求之事,是否能如愿以償?!?/br>還是熟悉的低沉聲音。想來面容也無甚變化。程千仞抬手,紗帳分開,他推出一只簽筒。朝歌闕抽罷,遞還給他。程千仞接過那支簽,緩聲念道:“黃粱一夢,山水萬重,人間總相逢……?!”???!對方平靜的聲音響起:“山主,您拿錯簽筒了罷,我不問姻緣?!?/br>朝歌闕眼疾手快又抽一支,自己念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br>朝歌闕再抽。“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br>晴空霹靂。程千仞只覺全身血液都往頭上涌。這個辣雞懷明!似乎是因為玉虛觀只有他們兩人,朝歌闕遲疑片刻,伸手卸下面具。程千仞也不裝了,一把打翻簽筒,掀開帳幔:“你笑什么笑?!”木簽灑了滿地。☆、笑笑笑!我讓你笑!程千仞憋著一口郁氣連續幾天,一時沖動去打簽筒,忘了他禮服廣袖厚重,打翻一個,旁邊哐哐當當全帶倒了。朝歌闕默默低頭撿拾,態度耐心,動作自然。程千仞怔了怔,對方這副寬厚做派,反倒顯得他心胸狹隘,不顧大局。只好深吸一口氣,走過去幫忙。他倉促蹲下,踩到禮服下擺和垂地帳幔,刺啦一聲脆響,白紗破碎,急著起身,不料又撞翻玉案和香爐。滿地狼藉。朝歌闕抬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平靜,“讓我來。好嗎?”程千仞郁悶地盤腿坐在一邊。他沒穿過這么麻煩的衣服,才知道懷明懷清的各種叮囑不是啰嗦。朝歌闕拂袖,一切恢復原狀:“氣息不穩,處事急躁,你在試圖突破境界?!?/br>程千仞沒有反駁他的猜測:“說正事。你來做什么,想要劍閣做什么?!?/br>不解簽喝茶不下棋,我也不跟你云里霧里胡說八道,大家講利益談條件,說話的方式簡單點。省時間,效率高。你滿意,我開心。但他沒有得到回答,朝歌闕直直看著他,似要在他臉上看出這些年變化。“你神魂有異,突破大乘時,必受規則排斥?!?/br>程千仞正被他打量得不自在,即將爆發,忽聽此言,面色微變。下意識握緊長劍:“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br>兩人在東川相依為命的記憶重新鮮活。那時他剛穿越到這里,說話做事保留著上輩子舊習。與他朝夕相處的人,一定能察覺蹊蹺,但從前的程逐流認為哥哥做什么都是對的。“我三年前突破小乘,萬事順利?!?/br>程千仞說完就后悔了,這種解釋毫無用處,只顯欲蓋彌彰。朝歌闕淡淡道:“三道關隘,三座險峰,你該知道小乘與大乘不同?!?/br>程千仞沉默,目光落在窗外翻涌云海。修行如逆旅,古往今來人們付出代價,總結經驗,三道關隘,指入道,破障,大乘,最是兇險。三座險峰,則指亞圣,圣人,真仙,突破每重境界如攀登險峰,難于上青天。大乘是他修行路上最后一道關隘,所以傅克己才勸他穩妥當先,不要冒進。朝歌闕繼續道:“這個過程中,你將坐照自觀,明心見性,與天道建立聯系。你見天地,天地也見你,將你心意,劍道,魂魄來路看得一清二楚?!?/br>程千仞冷聲道:“你嚇唬我?入道和破障我都闖過來,不怕它見?!?/br>朝歌闕竟格外好脾氣:“我不是來勸你放棄突破,相反,我可以幫你瞞天過海。因為下月我要做一件事,需要你幫忙?!?/br>程千仞握劍的手微微顫抖。了斷因果的是你,要互相幫忙的還是你,全都你說了算,就你cao作多!如果說你幫我,我幫你,也算兩兩抵消,因果干凈,那這不是欺天瞞地,是騙自己吧。朝歌闕見程千仞沉默,以為他另有顧慮:“不用擔心我做不到,護你突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難。我要你幫忙的事,不會與劍閣或南淵有牽扯,也容易?!?/br>程千仞聽得前半句,驀然抬眼。原來多年前,他在學院藏書樓破障,程逐流干預他心障幻境,不是單純的惡趣味,而是怕他被天道察覺,受規則排斥。這個認知讓程千仞有點別扭。一方面覺得惱怒:“誰要你管,我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嗎”,另一方面又生出“小白眼狼也沒那么白眼狼”的詭異欣慰。畢竟年紀大了,心境更開闊,火氣去得快。心想這人雖然胡作非為,但辦起正事還算靠譜,當年在南淵太液池斷義,托付他照看自己的幾位朋友,他也不著痕跡地做好了。再往前算,已是一攤爛賬算不清,不說也罷。“你要我做什么?”朝歌闕抽了支簽,隨手把玩:“一件容易,不牽扯他人,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暫時不能告訴你。你看上去很困惑?不愿意?”程千仞微覺不悅,但他身上背著劍閣和投奔他的南淵學子,不再是瀟灑的孤家寡人。“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只回答能答的,不能答,就沉默?!?/br>朝歌闕:“三個?!?/br>程千仞:“五個!”“一個?!?/br>“行行行,三個就三個?!背糖ж鹣肓讼?,“你想親自領兵趕赴白雪關,要我一起去?”朝歌闕:“不?!?/br>“你要做一件關乎人族存亡的大事,暫時不能說,要我善后?”朝歌闕:“算是吧?!?/br>程千仞想,魔族大軍壓境,如果朝歌闕不去守關,白雪關撐不過半個月。那件事一定很重要,比東征時幾萬人流血犧牲打下的白雪關重要。“你已經決定棄關,讓鎮東軍退守朝光城?那半個東川的村鎮百姓怎么辦?!?/br>“這是兩個問題?!背桕I道,“白雪關最終將被放棄,但不是現在。軍隊死守朝光城,百姓南遷?!?/br>他將木簽擲回簽筒,站起身撣撣衣袍:“解簽的時間到了,按照儀軌,我該離開玉虛觀?!?/br>程千仞也倉促站起來:“哦,我要送你嗎?還是該喊人進來?怎么做比較像回事?”他看對方更熟悉這些規矩和彎彎繞繞,不自覺就問出口。朝歌闕竟然又笑了:“你去案后坐好,不要說話,衣冠整一整。等你的弟子來服侍?!?/br>“哦哦好的?!?/br>首輔重新戴上面具,拖著曳地長袍,柱著權杖走了,姿態莊嚴,目下無塵。山主扶了扶頭頂玉冠,抱著繁復衣擺坐回案后,擺正簽筒和香爐位置。乖巧如乖巧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