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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上一任劍主又死在徒弟寧復還手上,使它惡名更甚。“你怕嗎?”程千仞搖頭:“怕它?當然不怕。怕外面的人?怕有何用?!?/br>胡先生聞言笑笑,收劍回鞘,遞還程千仞:“今天找你來,卻不是為它?!彼孕溟g取出一封信,“有東西轉交給你?!?/br>熟悉至極的字跡,猝不及防撞入眼簾。程千仞一時愣怔。胡易知嘆了口氣:“你們通信沒問題,讓我轉交也可以,發傳訊符不好嗎?”“空間通道突然開啟,我和院判還以為,朝辭宮發來什么重要消息,圣上駕崩了?魔族大軍打進白雪關了?結果呢?給你的家書!”他見程千仞魂游天外一般無甚反應,更覺胸中憋氣:“年輕人,你這真是‘家書抵萬金’啊?!?/br>程千仞被訓得跟孫子一樣:“抱、抱歉?!?/br>他接過寫有‘程千仞親啟’的信封,不由呼吸急促,心情忐忑。逐流寄信來,會說什么?解釋上次的事嗎?那樣的話,當然是選擇原諒他……信紙展開,四個大字躍然紙上——‘往事已了’。逐流的字跡,落款寫著朝歌闕。程千仞腦中轟鳴一聲。原來如此。這意思清楚簡單,我欠你教養恩義,替你解決一樁天大禍事。還如你昔日所愿,讓你后半輩子過得安穩。你我因果干凈,兩不相干。他們之間,從不存在兄弟情深、‘家書抵萬金’的感人橋段。真干凈啊,多一個字都不寫。連最后一封信,也要經別人轉交。送走逐流時,程千仞確實想過這一天。等事情真正擺到眼前,才發現自己遠不如想象中豁達。兩道聲音在他腦海中廝殺。“程逐流,出息了啊,跟我來這套,死白眼狼,撿你不如養條狗!”“你憑什么怪他,這不是你想要的嗎?還說只要他過的好,虛偽,假話!”胡副院長撿起飄落地板的信紙,看到落款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放心,畢業之后,你可以繼續留在學院?!?/br>這不是家書,是朝辭宮向南淵學院傳達意志。南央城里,很少有事能瞞過胡先生。他知道暮云湖血腥大屠殺,也知道程千仞養在身邊的孩子,是被哪路人接走的。但他未留意過逐流字跡,更想不到算不到,就在今年秋天,朝歌闕這個名字,已換了新主人。程千仞奪回信箋塞入懷中,行禮告辭,儀態沉穩。他在樓梯口轉身說道:“先生,若南淵有難,南央城有難,我愿舍命出戰,因為我喜歡這里。但我不會受人擺布?!?/br>直到走出藏書樓,他始終面色平靜。只有手中長劍微微顫動。太液池邊寒柳盡枯,白雪卻似陽春柳絮,漫天紛飛。薄冰封湖,小舟不渡,湖畔落雪未能及時清掃,遠望白茫茫一片。程千仞踩在綿軟積雪上,忽有所感,抬頭正對上一道怨毒目光。他無心理會,對方卻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直徑攔在他身前。是鐘天瑜。他如今模樣與春日入學時判若兩人。兩頰枯瘦,眼底青黑,神色癲狂。鐘天瑜因為身份‘不夠格’,未能親身參與暮云湖晚宴,但他知道那夜的很多安排。然而第二天,什么都沒有發生,花間雪絳沒死,想殺他的人,都憑空消失了。他在恐慌中傳訊回皇都,時間一天天過去,杳無回音。這件事被他看不到的可怕意志硬生生抹去,沒人在意他這個唯一幸存知情者,就像鋪天羅網不會在意漏網螻蟻。他知道他完了,被家族‘遺忘’,失去扶持,前途徹底葬送。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好端端活著,程千仞依舊心安理得的接受眾人崇拜追捧。恐懼與絕望折磨得他夜夜不得安睡,他受夠了。“別以為沒人知道,你和花間雪絳做過什么!”程千仞幾乎忘了這個人,不曾想對方卻死死記著他。他笑了笑:“你們總是覺得,自己性命天生金貴。別人不過是用同樣方式對你,你便無法接受嗎?”鐘天瑜胸膛劇烈起伏,忽然揚手,將凜霜劍拋給身后人:“殺了他?!?/br>寶劍落在臉色蒼白的劍侍手中。眾人聽見動靜,紛紛向這邊跑來。“出事了,快去找督查隊!”“鐘少爺瘋了嗎?他怎么敢!”“他沒有自己動手,可見沒瘋。按照院規,太液池斗毆,誰拔劍誰受嚴懲。最多只能判他言語挑唆,抄幾遍院規?!?/br>“鐘十六又不傻,怎么會聽他的……”出乎眾人意料,一道細微的金屬摩擦聲響起,木訥劍侍神色掙扎,凜霜劍卻緩緩出鞘。鐘天瑜冷笑道:“眾目睽睽,你能拿我怎么樣?你敢拔劍嗎?”程千仞不看凜霜劍,只認真道:“勸你冷靜一點,我一劍既出,你還有沒有命在,我自己也控制不住?!?/br>鐘天瑜對劍侍喝道:“廢物,你還等什么——”寒芒乍現!喝罵聲戛然停止,他像被人扼住脖子,喉間只能發出細微掙扎聲。一截劍尖破體而出,鐘天瑜身體轟然倒地。鮮血潑灑。凜霜劍堪堪離鞘三寸,程千仞轉向鐘十六:“你自由了?!?/br>神鬼辟易太快,快到沒人看清劍軌。圍觀眾人回神,慌亂四散,尖叫聲此起彼伏。“??!殺人了——”“拿下他!”無數督查隊員向湖畔涌來,將程千仞重重包圍,黑衣如潮覆蓋皚皚白雪地。忽而人群分開,整齊行禮。漫天風雪之后,院判顯出身形。“公然行兇,你眼中還有沒有學院規矩?”程千仞劍尖指地,鮮血流淌,劍身明亮如故,映照他冷漠眉眼,甚是駭人。“學院行規矩,理當一視同仁。這人攔我去路時,你為什么不出現?”他回身望向藏書樓頂層,他知道副院長站在那里:“你想看我如何選擇?這就是我的答案?!?/br>誰要這自欺欺人的安穩。執事長喝道:“放肆!你在跟誰說話,立刻向院判道歉!”持劍少年忽然大笑,笑聲震落枝頭雪花:“整日坐在高樓里俯瞰眾生,你還會使刀嗎?”楚嵐川面無表情,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惱怒。論地位,院判裁定學院一切規矩,神圣不可動搖。論戰力,將程千仞打成狗的宋覺非遇上他,也只能自折功體,施展血遁脫身。他是南方數一數二的強者,圣人之下,皆有一戰之力。很久沒人敢這樣與他說話。風雪驟疾,濃云匯聚,在他頭頂天空翻涌。——程千仞瘋了。在場所有人如是想到。